次日的祭祖，聲勢浩大，文武百官站列于寬闊的廣場上，隨著皇帝沉穩(wěn)走向祭壇，眾人俯首磕頭，萬歲聲響徹天地之間。
映蕓跟在皇帝身后，與他一起走上月臺。禮部官員展開了手上的軸卷，聲如洪鐘地念著祭文。
一通跪拜下來，大概耗費(fèi)了半日光景。
待結(jié)束了祭天祭祖大典，皇帝退下月臺，走在漢白玉鋪就的御道之上，目光掃過俯首帖耳的眾人，感受著皇權(quán)帶給他的無上榮耀。
御前侍衛(wèi)站在御道的兩側(cè)，挎著刀，一動不動。
忽然，俯首的人群里竄出一個身影，令人猝不及防地奔至皇帝跟前，跪地，雙手奉上呈詞：“錦州生員金從善有事啟奏。”
皇帝對驟然冒出來的人，并未多加斥責(zé)，垂視著他，道：“準(zhǔn)奏。”
映蕓對這個敢于公然擋住圣駕的人頗為感興趣，抬頭看了看他，見他身形消瘦，皮膚黝黑，臉上的線條如東北的冰雪，極為剛毅。
不知他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在皇帝祭祖的時候站出來？
金從善道：“皇上御政三十有五，勵精圖治，福澤蒼生，然，國之根本在于代代傳承，故草民懇請皇上立后立儲、納諫施德。”
皇帝的眸光驟然縮緊，牢牢地盯著他，沉聲說道：“立后立儲？朕一生得兩位皇后，而今已到耳順之年，如何還能立后？朕之嫡子尚在，庶子年幼，又如何立儲？”
金從善拜了拜，道：“皇上廢后有四年，逢今日祭祖，實(shí)該立下國母，以正人心。”
皇帝忍著怒氣，又道：“孝賢皇后崩逝后，烏拉那拉氏系皇考所賜之側(cè)室福晉，朕乃遵圣母皇太后之懿，冊為皇貴妃、攝六宮事。三年，乃冊立為后。其后自行剪發(fā)，犯國俗所忌，然朕猶曲予包含，不行廢斥。后因病薨逝，只令減其儀文，并未降明旨削其位號。何來廢后之說？”
金從善也是個硬骨氣的，居然跟皇帝杠上了，直面諫言道：“皇上雖未降下明旨廢后，但減其儀文，與廢后有何異？”
“你！放肆！”皇帝勃然大怒，幾乎咬牙切齒地斥責(zé)，道：“朕如何待烏拉那拉氏，還要你來置喙？”
“皇上……”金從善是個不怕死的，面對皇帝的盛怒之下，仍想再進(jìn)言。
皇帝豈容他在此胡言亂語，厲聲說道：“此人狂誕悖逆，妄論不敬，來人，將他拿下，關(guān)押刑部大牢，聽候處置！”
“嗻。”兩名御前侍衛(wèi)應(yīng)聲，架起金從善，不由分說地拖了下去。
即便如此，皇帝仍舊氣得臉色都發(fā)青了，目光不經(jīng)意間與映蕓交匯，竟透著幾分復(fù)雜難辨。毋庸置疑，金從善的一番話，觸動了他內(nèi)心深處最不愿為人所見的一面。
皇帝睨了眼胡世杰，冷冷地說道：“回宮。”
“嗻。”
這初冬的風(fēng)兒吹在臉上，胡世杰仍冒出了一頭的汗，觸怒龍顏，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扯了一嗓子：“皇上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