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樓下院子里有不少患者在曬太陽。顧易坐到一張長椅上,朝我拍了拍身旁的位子。我坐過去,沖他問:“你也是來看賀知州他母親的么?”“我從小就討厭他母親,為此,我爸沒少打我。”我抿唇,不知道該說什么。畢竟確實很少有孩子會喜歡自己的后媽。“但她真的對我和我妹妹很好,比親媽對我們還好。可是有什么用,她到底不是我們親媽。”“她現(xiàn)在病情加重了,可能撐不了多久,你心里開心嗎?”我看著顧易。他好看的眉頭輕輕皺著,凝視著遠方。良久才說:“她身體里有我爸的一顆腎,我自然還是希望她能活著。”“......哦。”看吧,真心還是能換來真心的。就因為賀母從小是真心待他們,所以他雖然嘴上說討厭賀母,實際上還是希望賀母能好好的。顧易忽然定定地看著我。看著他深沉熱烈的眼神,我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我起身準備走,他忽然拉住我。“小唐,其實我就想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什么?”“無論怎樣,你都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了么?哪怕......你記起年少時的那段記憶?”“是!”我回答得很堅定。顧易忽然笑了笑,眉間閃過一抹釋然。“好吧,我明白了。”他說完,松開了我的手。“我想離開這里了。”我一怔:“離開,你要去哪?什么時候離開?”“去周游世界吧,這個城市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了。之前賀父已經(jīng)去我父親墳前磕頭認錯了,賀亦辰又落得那樣的下場,他也算是遭到了報應。而現(xiàn)在,賀母又病情加重,命不久矣。所以就這樣吧,我顧家的仇也算都報了,便也沒有什么理由繼續(xù)待在這里。”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能說什么。顧易沖我笑:“說起來,在這里,也就年少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比較快樂,可是你把它忘了。”“我曾嘗試著讓你想起來,卻發(fā)現(xiàn)是徒勞。或許,這就是天意吧。”我抿唇,心里有些難受。他說:“我可能就這幾天離開,小唐,再見了。”“那顧青青的病怎么樣?你研究醫(yī)學,不就是為了治好她的病么?”顧易垂眸笑得自嘲。“這個世界上,其實很多殘酷的事實都無法改變。生老病死是這個世間的常態(tài)。我曾嘗試著去鉆研那些病,比如我妹妹的心臟病,比如阿姨的腎病,可終究還是一事無成。必須移植的,始終是要移植,人的能力有限,妄想改變既成的事實,就只會徒勞一場。”不知道是冬日蕭條,還是最近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得太多了。聽著顧易這番話,我心里竟騰起一抹說不出的悲涼和無力感。顧易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我怔怔地看著他孤寂的背影,眼眶一陣發(fā)澀。良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醫(yī)院門口,我這才轉身,整個人卻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