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年輕,還能跳,就多跳幾回吧。等到以后想跳卻跳不了的時候,那才叫一個糟心呢。"
十幾歲的施遙聽不懂這話里的感情。
那時候她滿腦子都只有吃什么,才能不長胖。
而時隔今日,將近三十歲的施遙站在舞臺前,揮手跳起第一個動作時,來自十年前的回旋鏢才正中了她的下懷。
《梁祝》的曲是每個跳古典舞的都會哼的曲子。
師傅更是不例外,她癡癡地望著臺上的愛徒,穿著她曾經的衣裳,跳著她跳過無數次的古典舞,像是被來自時光里的力量給擊中了軟肋。
那顆因為疾病而被迫封閉起來的心,又悄悄地因為舞蹈而被打開。
"你的這群徒弟為了排這個舞,連著一個月瞞著你悄悄訓練了。就連在法國的施遙也被他們找來。就這樣,你也不愿意接受治療么"
"可就算治療,我也活不過幾年了。"
師傅望著臺上的舞姿,聲音哽咽:"我跳了幾十年的舞,漂亮了一輩子。你現在叫我去化療,叫我臨死前那么難看,讓我怎么接受得了"
一舞畢,施遙忐忑地從臺上下來。
剩余的徒弟全圍了過來,大眼瞪小眼地看著。
師傅又驚又喜,良久,才捂住了臉。
"罷了,都美了一輩子了,丑也就丑一回了。"
"我去治療,我去還不行嗎"
所有人在聽見師傅的妥協后,都像是終于卸下了心里的那塊大石頭。
無聲的難過藏在歡笑聲里,叫人笑著笑著就紅了眼。
師傅仔仔細細地盯著施遙看。
"你這衣裳,就是我當年那件吧。"
施遙猛地點頭,在師傅腳邊蹲了下來,好讓她親手摸摸看。
"師傅,我剛才跳的《梁祝》好看嗎"
她眼里涌出淚來,就像個孩子一般,真摯地望著自己的師傅。
師傅輕哼一聲:"我早就說了,生了孩子,就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狀態了。你看看你的形體,都重成什么樣了。出去可別說是我陳琦教出來的苗子。"
她慣例嘴上不饒人。
施遙早就習慣了,將頭埋進師傅的膝間,本以為聞見的會是師傅那熟悉的洗衣粉味,卻沒成想到變成了刺鼻的中藥味。
這一轉變,才讓施遙徹徹底底地意識到,師傅真的病了。
一股極致的心酸席卷了她,叫她怎么都掙脫不出去,陷在情感的漩渦里,越墜越深。
"師傅……"
她只低聲呢喃了一句,便再也叫不下去了。
陳琦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你現在也當了母親,怎么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撒嬌呢要給你的女兒做個好榜樣呀。"
施遙猛地點頭。
她會的。她會像師傅對她那樣,教導自己的女兒,讓她成為一個有三觀、懂禮義廉恥的人。
師傅教給她的,從來不止有舞蹈。
這事過去后,師傅果然老實地去了醫院,在醫生那再次確認,就算經受治療,也只不過能將生命延長一至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