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阿娘收回了手,轉身離去,我捂著刺痛的脖子,如遇大赦。
下一秒,阿娘跌坐在地,低聲啜泣。
她的哭聲像是雨季的烏云一般綿長潮濕,又像是凌遲的刮骨剛刀,聽的人心煩意亂。
好在,我習慣了。
父皇氣得一連幾天都不肯踏足養心殿,索性在貴妃的云霞殿批閱奏折,就連接見大臣,也在云霞殿。
阿娘冷戰似的閉口不言,似乎等著我去道歉,我不理她,難得清凈了幾天。
我日日臥床養傷,繡著給皇后祝壽的錦屏。
宮人眼見門庭冷落,急的團團轉。
“娘娘,難道我們就看著貴妃爭寵嗎?”
阿娘一張口就是人淡如菊。
“安澈若想回來,自然會回來,若他不想,人在心不在又有什么用?”
我繡著鳳凰的手一抖,阿娘即便失寵,也還有從前的情分,還能在養心殿錦衣玉食安度晚年。
我不行。
我被迫承擔著阿娘任性賭氣的所有后果,那些不敢侵入養心殿的惡意,面對我時,肆無忌憚。
我剪掉了錦屏上栩栩如生的鳳凰,改成了高雅祥和的云鶴,還打聽了貴妃的名諱,在錦屏底下繡了大片大片的蘭花。
討好皇后,不能免去大皇子的毒打。
甚至大皇子的毒打,可能就是皇后授意。
但討好貴妃,能得到父皇的憐惜。
貴妃似乎很喜歡我繡的錦屏,喜滋滋的看了又看,還命人放在云霞殿最顯眼的位置。
父皇摸著我的頭,笑道。
“當年朕盼著永清是位皇子,那樣中宮也許......現在看來,幸好永清不是皇子。”
我故作天真,仰頭問道。
“父皇不喜歡永清嗎?永清最喜歡父皇了。”
“怎么會?”父皇面露惆悵,“朕好幾次想給永清冊封,都被她娘攔下了.......不提了,吃飯。”
貴妃眼波流轉,溫言勸道。
“妾身想給永清求個恩典,就算不能比肩嫡出的固倫公主,至少,也該是個和碩公主吧?”
貴妃扯了扯父皇的衣袖,柔柔的撒著嬌。
“皇上,求您開恩,不然妾身一想起永清這孩子可憐的模樣,就心疼的直掉眼淚,皇上。”
父皇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我當即跪地,“父皇,兒臣......”
我下意識想學阿娘的淡泊名利,但父皇不喜,我也不愿如阿娘那般虛度余生。
我要地位,我要權勢,我要站在眾生之巔,讓世人無人敢看輕我,欺辱我。
索性咬咬牙,一頭磕在金磚上。
“兒臣求您開恩,不然兒臣真的不知,還能孝敬父皇幾時。”
父皇不語,貴妃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皇子毆傷我的事,父皇不可能不知,父皇只是不想管,甚至默許。
我把事情挑出來,等于罵父皇冷血偏心。
我竟然才想到這一層。
我急忙請罪。
“兒臣一時失言,求父皇降罪。”
過了半晌,我的額間冷汗直流,父皇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