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阿茗,你身子骨還沒恢復完全,受不得風,”那個聲音溫柔地說,“小寶,來我這兒,你娘親累了。”
間或有咿咿呀呀的稚嫩童聲,還有蘇茗佯怒的掙扎:“我哪兒那么弱?陳啟,你再這樣我就不給小寶給你抱了。”
“祖宗,”陳啟笑道,“一年到頭也難得抱兩回,不都是我在帶孩子?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沈觴寒踉蹌著倒退了一步。
他扶著樹干,彎下腰痛得快要喘不上氣,眼前一片朦朧的水色。他看見一滴淚從眼眶掉出來落在新生的嫩草上,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他又哭了。心里卻只是亂糟糟的,有個聲音在腦海中嘲笑:“人家蘇茗已經等了你十幾年了,你憑什么還要她等?”
是啊,憑什么呢?
或許是不經意踩斷了某根樹枝,陳啟立刻抬頭朝這邊看過來,目光如電:“誰?!”
他把那小小嬰兒又放還在了蘇茗手上,拔出劍警惕地走了過來。
沈觴寒本想就這么離去,當下被逮了個正著,從樹后走了出來,面色灰敗得像個死人。
“……是我。”
聲音好啞。蘇茗看著他,一時間竟愣愣地想,生病了么?
幾乎有一年多沒見了,沈觴寒已經成了這幅模樣。他瘦得衣袍都顯得寬松了,下頜骨和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窩,無一不說明他的病骨支離。
小寶在懷中奶聲奶氣地咿呀著,他不懂大人為何突然不出聲了,伸出幼嫩的小手去捉空中的花瓣。
沈觴寒的嘴唇白得和臉色沒有差距,他勉強笑了笑:“蘇茗,這是你的孩子么?”
蘇茗淡淡地應了一聲,見他想要上前來看,連忙抱緊孩子后退了一步。
陳啟更是下意識橫擋在了蘇茗身前。
他們防備的模樣和默契的舉動像極了日夜相伴的一家人,沈觴寒總算笑不出來了,他忍著淚意,眼底紅得要滴血:“這是……你和陳啟的孩子么?”
他只顧著看向蘇茗,完全忽略了陳啟微微一顫的身體,隨即她重重地點了頭,毫不猶豫地承認道:“是。我和陳啟已經成婚一年有余。”
所以一年前陳啟才會騙他說,從未收到過蘇茗的動靜。
所以這么多派出去往北疆方向尋找的暗衛都是徒勞。
沈觴寒低低地笑了起來,任憑誰都能聽出他心中的苦郁:“恭喜你,陳啟。”
他看向蘇茗,輕聲道:“也恭喜你。這孩子生得很好,和你一樣。”
喉口腥甜得像是血涌了上來,沈觴寒趁著自己還能夠走動,轉身離開了。
他怕自己失態,怕他哭得淚流滿面被蘇茗看見,所以步伐越來越快。
直到走出了二人的視線,被一塊石頭絆倒,他才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曾經他說過,只要看見蘇茗過得安好,這輩子就算是完成了夙愿。
可看見她和別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沈觴寒就痛得想要將心臟剜下來給蘇茗,讓她看自己一片血淋淋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