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蚌寺的銅欽號角聲穿透晨霧時,達瓦正蹲在宿舍樓后的溪流邊漂洗藏裝。
靛青色曲巴下擺沾著昨夜雪頓節演出時的糌粑粉,水流漫過手背,腕間綠松石碰出清越的響聲。
她忽然想起多吉胸前的嘎烏盒,那個本該供奉在佛龕里的圣物,此刻正貼著少年溫熱的胸膛。
藏文課的陽光總是斜斜切進雕花木窗。
達瓦數著經筒筆帽在課桌上投下的光斑,聽見多吉用衛藏方言輕聲誦讀《詩鏡論》。
他念到"孔雀翎上的虹光"時,窗外的布谷鳥突然振翅,驚落了講臺上那枝插在青稞酒瓶里的格桑花。
"幫幫忙。
"課后多吉攔住抱著作業本的達瓦,他掌心里躺著塊殘缺的木雕版,朱砂浸染的溝壑中依稀可見度母衣袂,"德格印經院的老經版,需要拓片修復。
"圖書館頂層的藏學資料室泛著阿嘎土的氣息。
多吉展開桑皮紙的剎那,達瓦看見他小指戴著枚銀質指環,戒面刻著寶相花與英文花體字"Oxford"。
拓印錘起落間,七百年前的《甘珠爾》經文在晨光中蘇醒,而少年睫毛上沾著的金粉,卻讓達瓦想起牧區冬夜墜落的流星。
"你拓經的手法像在給唐卡勾線。
"多吉忽然開口,他脖頸間的五彩繩結隨動作輕晃,達瓦認出那是扎什倫布寺特有的吉祥結編法。
當她下意識摸向自己的綠松石念珠,卻發現多吉正凝視著她袖口露出的疤痕——那是去年暴雪中為救小羊被冰凌劃破的印記。
八廓街的黃昏流淌著檀香與牦牛酥油的氣息。
達瓦在夏帽嘎布古董店尋找《西部醫典》殘卷時,撞見多吉正在和英國游客用藏英混雜的語言討價還價。
他捧著個鎏金轉經筒,月光石軸承在暮色中泛著冷光,但當店主報出價格時,少年突然改用安多方言念起《米拉日巴道歌》。
"這是當年頗羅鼐將軍府流出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