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煙雨暫歇---梅塢問舟雨線垂落成青灰色的簾，蕭明昭蜷在烏篷船尾，看漁翁的棕櫚蓑衣在霧中洇開深淺墨色。
船櫓攪碎倒影，昨日還翻涌著青銅麥浪的石鼓塬，此刻正裹著杏花煙雨沉睡。
老船家遞來一盅姜茶，粗陶碗底沉著片龍井，銅壺嘴飄出的白汽里恍惚映出祖父的面容。
"姑娘往靈巖寺求姻緣么？
"老者枯枝般的手指點點船頭桃符，"昨兒佛誕才散，香灰怕是還沒冷哩。
"蕭明昭縮了縮刺青發燙的后頸，將半塊蜜餞果核浸入茶湯。
果核上的裂紋舒展如花，恍惚現出垂髫時祖父抱她在紫藤架下認星圖的剪影。
---僧廬汲泉山徑石階泛著竹瀝的微光，云氣漫過碑亭時，蕭明昭望見靈巖寺的銀杏在蒸蔚中浮沉。
掃灑僧人將午膳的素齋端到回廊，茄鲞盛在荷葉碗里泛著褐玉光澤。
后廚傳來搗香薷的悶響，震落檐角銅鈴上結著的蛛網。
齋堂西窗下擱著架斷弦古琴，積灰的琴軫上刻著半闋《卜算子》，墨跡竟與祖父書房懸劍的穗子同色。
當她觸碰琴面斷紋時，風忽穿堂而過，七弦震顫著發出宮商——恰似棺中祖父咽氣那瞬，渾天儀停止轉動的余音。
---繡閣遺夢借宿的繡樓原是徽商外室的舊居，拔步床楣板透雕著百子嬉春圖。
蕭明昭枕著潮霉的蕎麥枕，聽漏夜雨珠在瓦當凹槽匯成溪流。
寅時月光乍破云層，描金衣櫥的隙縫里忽現一卷杏黃綢——展開是三寸見方的嬰孩肚兜，鎖邊針腳正是蕭家特有的九轉連環繡。
角落里躺著個褪色布老虎，胡須是祖父舊朝服的織金線。
當她把老虎貼近心口時，背脊倏然掠過冰涼觸感——條脫線的游魚繡紋正隨月光游動，魚目處兩點赭紅像極了鎮龍釘的釘帽。
---茶亭暖敘焙茶的松香漫過十里亭，蕭明昭撥弄著篾匾里的青柑，看茶商將去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