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手術臺
程俊確實不是我親生的。
我親生兒子程軍，在他五歲那年走丟了。
每每想到他，我都心如刀絞。
我丈夫走后，我就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工作。
程軍不到兩歲就進了托幼所，可他極少哭鬧。
甚是懂事！
五歲那年，他放學回來。
我有一臺手術非常著急，臨時被抓上陣。
千叮嚀萬囑咐，讓程軍呆在辦公室不要亂跑。
那臺手術做了足足十八個小時，最后卻因為患者家屬不及時簽字。
導致失血過多，患者沒下手術臺。
沒有一個醫生，希望自己的患者死在手術臺。
從手術臺下來，我緩了好一會才去找程軍。
可他不見了！
我瘋了一樣找遍醫院所有的地方，一遍一遍在這座城市的街道游蕩。
像孤魂一樣四處漂泊。
只是那時候攝像頭并不發達，程軍就像石入大海。
徹底沒了蹤影。
自責，懊悔，痛苦幾乎要把我打到。
如果我沒有逃避立君的死亡，如果我能少做幾臺手術。
如果我能多關注一點那個孩子。
是不是，悲劇就不會發生。
我找了半年后，終于在精神和肉體雙重打擊下，倒下了。
我生了一場大病，毫無求生欲望。
只求速死，我生平第一次埋怨規定。
為什么不讓我安樂死，我想去找立君了。
可我又不敢去找他，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他說，我把孩子弄丟了。
我形同枯槁，每一天都活在地獄里。
也就是這個時候，程俊出現了。
他當時六歲，因為先天心臟病治療要花錢。
被親生父母遺棄在醫院，他和我的程軍差不多大。
我出錢為他做了手術，我只希望我的程軍如果還活著。
能用我的功德，為他換一塊饅頭。
后來，躺在手術臺上的那個小人拉住我的手。
我聽說你兒子走丟了，我也沒媽媽，你能做我的媽媽嗎
那樣一個小小的人，蜷縮在手術臺，眼淚巴巴的望著你。
說讓你做他的媽媽！
我漂泊不定的心，一下就軟了。
哭的像個淚人，幾乎立刻就答應了。
程俊對我來說是個救贖，我把對程軍所有的愧疚與愛。
全都給了他！
我推了不少手術，每天接送他上學。
為他輔導功課，準備營養餐。
程俊也很聽話，順利考上985，學了心儀的專業。
除了婚姻這件事，他幾乎沒讓我操過心。
我以為這些年的相處，會讓我們沖破血脈的障礙。
可我沒想到，在程俊心里，原來一直介懷他不是我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