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氣若游絲，命不久矣。
一片黑暗的視線里，我什么都看不見，唯一的感官僅剩疼痛，仿佛五臟六腑被擠壓，全身的骨頭都碎了。
急促的腳步聲朝我奔來，接著是熟悉的味道沁入鼻腔。
【看什么救護(hù)車呢！都他媽傻了嗎！快叫救護(hù)車！】
我的身體被江清衍抱在懷里，他的喘息和怒吼就在我耳邊，震耳欲聾。
此時(shí)的我，卻無比清醒。
其實(shí)夏夢說得沒錯(cuò)，如果五年前，我沒對江清衍一見鐘情，就不會(huì)有這些后續(xù)。
頂多落得家道中落，但不會(huì)身體殘缺。
【阿黎，不要嚇我！你堅(jiān)持住，堅(jiān)持住阿黎，會(huì)沒事的！】
【我不準(zhǔn)你死！聽到?jīng)]有阿黎，起來！振作起來，救護(hù)車馬上就到！】
我看不見江清衍的表情，他的口吻里滿是緊張。
大約是自己要死了，江清衍熾熱的吐息噴灑在我臉上，讓我感到一絲活人的溫暖。
他說完，終于注意到我已經(jīng)瞎了的眼睛。
江清衍呆愣一瞬，聲音顫抖，哽咽著，泣不成聲：【誰......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我看不見，艱難抬起的手被江清衍握住，才張了張口便又咳出一灘血。
生命在逐漸流逝，人類真的好脆弱。
可就是這樣脆弱渺小的我，在幾年前，擁有最大的勇氣。
【好好好，不說了，咱們不說了阿黎......我、我怎么會(huì)真要你的腎，阿黎我舍不得......我不過是想你跟我服軟，你向我低頭就好了，我會(huì)回頭的啊，我想娶的人一直都是你溫汀黎......】
江清衍的一顆心都跟著揪起來。
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沙啞又抽泣，落下的淚一滴滴砸在我頭上，很重很重。
我勉強(qiáng)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不欠你了......】
【從資助你上大學(xué)......再到捐你一顆腎，最后被你的未婚妻毀去雙眼......挑斷手筋。】
【我真的不欠你了，放......放過我吧江清衍，我們、兩不相欠了?！?/p>
好疼啊。
才只說了兩句話，胸腔便火辣辣的。
劇烈的痛苦如巨石，狠狠壓在我身上。
沒有人知道瞎子的世界是怎樣的，除非真的瞎了。
這一刻，我真的釋懷了，許下最后的心愿：【幫我照顧好媽媽......可以嗎就這一件事，拜托你......江清衍?！?/p>
說完這些，我用盡了全部力氣，帶著對媽媽的不舍，倒在江清衍懷里，徹底沒了呼吸。
【阿黎不......不要！阿黎你醒醒，你說清楚，什么叫給我捐了一顆腎！】
【我沒允許你死！阿黎......醒過來，醒過來啊......】
靈魂脫離肉體，我終于能再次看見這個(gè)世界，并悲憫地注視著江清衍。
他痛哭流涕，貼著我的臉，蹭上許多血污，額頭青筋暴起。
他反復(fù)詢問：【你起來阿黎！你把話說清楚！】
【你究竟想告訴我什么呢阿黎，為什么直到死你還要折磨我......】
江清衍悲痛欲絕，死死抱著我的尸體怒吼：【救護(hù)車！救護(hù)車怎么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