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清湯燕菜,那時候你燒糊涂了報菜名,那時哪兒能給你找到燕窩呢?可惜回城這么多年,也沒真做給你嘗嘗……”
崔婉檸件件細數。
裴昱銘沒有打斷她,只是沉默地嘗著一道道,好像又和她走過了一遍漫長的二十年。
兩人靜靜地吃完這頓飯。
等裴昱銘放下筷子,崔婉檸才看著他不知不覺間微紅的眼眶開口。
“昱銘,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過一頓飯了。”
裴昱銘還是沒說話,又或者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了。
頓了頓,崔婉檸繼續說了下去。
“曾經我們無話不談,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們的交集所剩無幾,能說的話題除了孩子,好像什么也沒有了。”
“你不想再了解我,也不愿意我再參與你的生活。”
“這段感情,好像只有我一直還在原地,而你已經越走越遠。”
裴昱銘聽到這里,張了張唇想打斷崔婉檸。
可崔婉檸已經說出了最后那句話:“昱銘,你曾教我一個成語,叫善始善終。”
對上她清澈卻堅定的視線,裴昱銘的聲音突然卡在了喉嚨里。
他的手有些止不住地顫抖,心里對崔婉檸后面要說的話已有了預感。
而崔婉檸也終于如釋重負地笑嘆出一口氣。
裴昱銘感覺腦內有根弦崩斷的聲音,錚錚作響。
他的臉上仍沒有什么表情,手上卻捏起筷子,青筋都爆起。
“婉檸,今天是我們二十周年的結婚紀念日……”
崔婉檸對上裴昱銘通紅的雙眼。
他臉上的表情叫她陌生,走到這步,他也會后悔嗎?
崔婉檸偏了偏頭,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肯定也知道,我們兩個人并不合適,能走到現在也只是因為在搭伙過日子,你心中,應該也有了更適合過日子的人選了。”
“我和何燦……我承認,我的想法是有些不單純,但是你……”
崔婉檸笑著打斷他的話:“也許吧,我不是很想知道,而且這段婚姻走到現在……我太累了,小璟也支持我的決定。”
裴昱銘臉上那無懈的面具終于有了疲憊的裂痕,手上的力氣也松了。
“小璟,小璟也知道嗎?”
他有些心慌意亂,難得前言不搭后語、顧左右而言他。
“小璟嗎?”崔婉檸看了眼墻上的掛鐘。
六點,裴璟今天沒課外班,應該快回家了。
她視線轉回來,笑了一下:“小璟他應該比我還早知道。”1
裴昱銘感覺心突然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迅速地,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意。
除了痛,還有些無地自容的羞愧。
他垂著眼皮,輕聲說:“如果婚姻對你來說是折磨,我會同意離婚。”
崔婉檸笑起來:“謝謝,你也可以解脫了。”
相處二十多年,她太清楚裴昱銘要的體面,也知道說什么,他會同意離婚。
他幾乎輕易地松了口,她的心里除了一點淡淡的惆悵,其余竟全是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