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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祁的手掌正貼著我的喉管發(fā)抖,仿佛這樣就能堵住那些不斷涌出的血沫。
他官服上的鷺鷥補子浸透了暗紅,像是繡娘用朱砂線重新描過。
永州水患那年,你才這么高......
他虛虛比劃著,指尖懸在半空突然蜷縮成拳。
你穿著杏子紅的襦裙,非要跟著阮大人上堤壩。
我燒得說胡話時,是你把最后半塊麩餅泡在水里喂我......
他忽然扯開衣襟,鎖骨下方赫然有道蜈蚣似的舊疤。
我恍惚記起那個暴雨夜,爹爹的親隨將他仍上馬車,少年郎的后背正滲著血,還哭喊著不想離開。
我跟了阮大人一陣子,照顧過你兩個月,直到朝廷清算,阮大人怕我被連累,讓人連夜把我送出了永州。
后來我在刑部翻卷宗,看到阮家女眷充入教坊司的文書......
他喉結劇烈滾動,將我往心口按得更緊些,那夜我揣著銀票去樂坊,隔著三條街就看見沖天火光。
有溫熱的液體滴在我耳后。
我努力轉動眼珠,看見他下頜繃成慘白的弧線,淚水正順著脖頸蜿蜒進衣領。
我那時還以為你們都死了,經常在想,如果那時候早點過去,會不會就不一樣
后來我照著你姐姐的樣子,給你畫了幅畫像,以全你沒有長大的愿望。
他的哽咽突然變成嗆咳,噴在我額角的血點還帶著余溫。
記憶突然鮮活起來。
我記得爹爹從前,是收留過一個少年。
沒想到竟然是他。
謝祁突然開始撕扯自己的頭發(fā)。
鑲玉銀冠滾落床底,發(fā)絲間竟摻著縷刺目的白:那日夜巷,你躲進我的懷里,你可知我渾身發(fā)顫,恨不得將那登徒子一拳打死
他抖得抱不住我,兩人一同滑坐在滿地碎瓷上。
我看見自己指尖的血正順著磚縫爬行,開出細小的赤色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