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遇得狐仙倒還敢有一絲拼死的旖旎,遇得爹娘亡魂卻不免叫人崩潰又慚愧。
那男人磕頭到接近天亮,才被早起做活的鄉里人發現。
少微看著那中邪般的胖子被人抬離,遂帶著沾沾往回走。
沾沾口中不時又冒出一聲“逆子”——這是它前幾日剛在一個老翁那里學來的,它活學活用,尤其喜歡用在不肯開口說話的青牛身上。
少微跑回小院,向倚在堂屋門外的姜負問:“他究竟為何會原地打轉?”
姜負這回沒有胡謅,挑眉道:“我隨手布了個障眼陣法,他被困在了里面而已。”
少微略感奇異地睜大了眼睛。
姜負含笑問:“布陣之法乃我師門絕學,想學不想學?”
這句問話的誘惑之大,讓少微甚至無法故作拒絕。
少微對厲害的事物,多多少少都有些發乎本能的占有欲。
只是她忍不住問:“學這個也有助于解毒?”
姜負讓她靜坐,藥浴,習武,讀書,諸如種種,都說有利于她強身靜氣,有助于解毒,且又總要添一句讓人討厭的話:【這樣取出來的血也就更清甜,更具藥用價值。】
少微這些時日讀書習字也懂了些道理,她很擅長姜負口中的“融會貫通”之道,因此如今已能隱約分辨得出,姜負軟硬兼施讓她去學的這些東西,對她都有切實長久的好處——
一旦有了分辨,少微便做不到理直氣壯向人索取,此刻她正色問姜負:“你為何什么都愿意教給我?”
姜負流轉的眼波反而微微一怔,靜靜看了少微片刻。
熹微晨光下,那雙黑亮的眼睛格外明凈純粹又向來懵懂戒備,然而此刻隨著這句問話,卻如頑石被剝開一片石鱗,露出了一角靈性的光華。
這一眼就此印在了姜負心間,而她竟一時不知這是好還是壞。
她斂起那一絲怔然,恢復如常,笑答少微的問題:“你不是說日后要做個俠客嗎?多學些本領傍身,往后闖出個名堂來,也順便替為師揚一揚名,我便算是后繼有人,也不至于將這師門衣缽砸在手里,到了地下亦能安息了。”
少微很不喜歡聽這話,卻并非生氣,她有些悶悶道:“等往后你醫好了身上頑疾,有的是大把時間,大可以收百八十個徒弟替你揚名。”
“但并非人人都如你這般有資質啊。”姜負似乎考慮了一下,笑瞇瞇提議道:“那你且好好學,往后先由你替為師打出名號來,才會有百八十個徒弟愿意登門拜師——屆時你便做那一呼百應的大師姐,豈不威風?”
“威風堂堂的大師姐”作為一個活字招牌,忽而覺得肩上的責任有點重。
此時此刻,看著笑盈盈的姜負,少微暗暗決定以后都不在血里下毒了——她下毒的方式是在姜負取血的時候保持憤怒——她記得姜負說過人在憤怒時血里是帶毒的。
實際上,少微已經很久沒能再“下毒”了……遠在此刻做出決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