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沈岐戰死
再見到他時，雪下得比他帶圣旨來我禪房那夜還要大。
當年我緊閉房門，他在門外帶著滿腔愧疚、頂著一夜風雪，說他不敢抗旨。
如今他緊閉棺蓋，我在棺槨外懷著無盡的歉疚、披一身風雪，卻不知該說什么。
對不起。
這是我唯一能說出口的話。
我伏在他棺槨上，哭得昏天暗地。
先帝的黨羽糾集了胡人聯合叩關，沈岐臨危受命，當著皇帝和眾臣的面立誓——不勝不歸。
他勝利了。
魂魄卻永遠留在了戰場。
皇帝許我見他最后一面的代價，就是讓我承認自己的福寧縣主，指認先帝的貴妃就是琰王妃，然后在文武百官面前自裁謝罪。
皇帝不怕我出爾反爾。
因為他看得出我早有死志。
他還承諾，我死后會以沈岐妻子的名義，與他合葬。
我答應按他的計劃赴死。
但拒絕和沈岐合葬。
我不配。
先帝為了美人奪臣弟之妻猶嫌不足，還要sharen滅口、斷絕血脈，毫無人君之德。
我站在皇帝為我搭建的高臺上，和貴妃對峙。
貴妃啞口無言。
因為我知道她所有的事。
被幽禁的歲月里，琰王發脾氣打我時，會順帶罵貴妃，他可不管哪些話能和小孩說，哪些話會讓小孩成長為變態，他只是單純的發泄。
貴妃和先帝雖是被拆散的有情人，可琰王終究為先帝所殺，這條命先帝得背。
貴妃因此擺脫痛苦，享受了二十余年的富貴榮華，這因果貴妃得嘗。
皇帝被宮娥簇擁在最高位，神情愉悅地看我們母女互相揭短，我和沈岐的關系也被公之于眾，不少人罵我是惡毒的禍水，永平侯甚至脫了鞋往我身上丟，痛惜他好好的兒子被我毀了。
真是個慈父呢！
沈岐被嫡母和嫡出的兄弟欺負的時候，怎么沒見他關心兒子
貴妃指著皇帝凄厲地叫喊，反復提及皇帝弒兄奪位一事，皇帝的臉色不太好看，但眼神里卻是輕蔑。
他已經扳倒了唯一能反抗的大將軍，是皇朝絕對的主宰，些許名譽問題甚至都不需要他親自開口，便有臣子上前，請求處死胡言亂語、顛倒黑白的先帝貴妃。
看，只要掌握權利，就算做了壞事，也會被描補成正義。
皇帝幽幽嘆息，說了兩句冠冕堂皇的話，末了笑看眾人：皇嫂與先帝情義綿綿，如今又憂思成疾，朕豈能不成全皇嫂的一片癡情
皇帝話音剛落，便有臣子指正，貴妃不是皇后，擔不起皇嫂之名。
皇帝卻毫不在意，輕飄飄地說：杖斃。
我等著你！貴妃被拖走前，狠狠地瞪著我，嘴角掛著陰森的笑。
我也回之一笑：下輩子，你最好不要認識我。
貴妃死了，下一個便是我。
可我沒有死。
死的，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