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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路過A大。
我放下背簍,站在圍墻邊朝里看。
眼神滿是艷羨。
十多年,踩著的紅砂石早在歲月沖刷下,鐫刻住我深淺不一的腳印。
姐姐,你是賣蘑菇的嗎
學(xué)生好奇打量著背簍。
我抹了把臉,露出那張被曬紅的臉,笑了笑。
對,你要買嗎
她搖搖頭走了。
蘑菇怎么賣。
另一道成熟聲音從身后響起。
我蹲下,手伸進背簍里挑挑揀揀。
這是羊肚菌,這是雞樅菌......
都是野生的。
今天剛摘來,還很新鮮......
我都買了。
男人打斷我。
我心里一喜,抬頭看向他。
卻對上那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
耳邊聲音褪盡,萬物都靜止般,只剩顧青野的嘴唇開開合合。
多少錢。
他將背簍提到自己車里。
我擦干凈手,朝他比了個數(shù)。
行。
我順道送你回去。
坐上副駕駛。
我忐忑地收著腳,怕沾了泥巴的衣服弄臟座椅。
給。
顧青野把車里所有現(xiàn)金塞給我。
厚厚的一沓,估摸著有好幾萬。
我聽別人說你死了......
他擰開鑰匙,發(fā)動機聲音蓋過了后面的話。
算是吧。
我點點頭。
現(xiàn)在我不叫白翎,叫秀英。
車啟動,顧青野把著方向盤不再說話。
我用余光打量他。
變化不大,只是輪廓更加分明,褪去了少年的稚氣。
顧青野沒什么表情。
如果能仔細觀察,便會發(fā)現(xiàn)他逆行在這條單行道上,連車的擋位都掛錯了。
怎么周圍的車都反著來啊
我一提醒他才察覺。
哦,忘了。
這條他開了十幾年的單行道,竟然會記錯方向。
你現(xiàn)在過的怎么樣他問道。
我放松了些,腰背卸力靠在座椅上。
還活著。
還談什么好不好,活著就好。
當(dāng)初那群追債的逼死了母親。
鬧出人命,他們也不敢猖狂,只能硬吞下這個啞巴虧。
父親得知后險些氣昏厥。
手臂粗的棍子落在我身上,他邊哭邊罵。
你個狗東西,連你媽都保護不了!
我被打得奄奄一息,逃到村長家。
白翎,你快跑,我就說你從山上掉下去摔死了。
就這么靠假死騙過父親。
我去了別的山頭,從此改名叫秀英——是我母親的名字。
直到這兩年父親病逝,我才回到村里。
你過得不好。
是陳述句。
我搓著滿是繭子的手,扯起笑容。
嗯,家里出了點事,我沒去讀大學(xué)。
一句話掀過曾經(jīng)的苦難。
現(xiàn)在就摘些蘑菇來賣,靠山吃山。
你呢,大學(xué)生活很不錯吧。
顧青野沉默不語。
因為他也沒去讀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