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國營飯店的霓虹燈在顧之栩臉上投下斑駁的紅影,他向前踉蹌半步,皮鞋尖堪堪抵住葉文梔的布鞋邊緣。
晚風裹著后廚飄來的油煙味,將葉文梔鬢角的碎發吹得粘在唇畔——這個曾經讓他心顫的小動作,此刻卻像根鋼針扎進他眼底。
林鹿雪被賣到陜北了。
他突然急促地開口,眼底都是希望她聽到這個消息后能原諒自己的期待。
在他們下鄉結束后,林鹿雪回到家屬大院。
她拼命解釋自己真的考上了南大,只不過通知書被他們燒掉了,可是這是所有人卻都不在站在她那邊,統一說是她撒謊,她根本沒有考上,他們怎么可能會做出燒掉通知書的事
她家里人在大院里把她揍了一頓,林鹿雪哭喊著想讓他們幫她,可是所有人都對她避如蛇蝎。
只因為顧之栩說過,誰如果再幫著林鹿雪,誰就是和他作對。
沒有人想和司令的兒子交惡。
在確認林鹿雪不被他們喜歡關照之后,林家父母毫不猶豫將林鹿雪關了起來,直到找到一戶五十多歲的老光棍說想要買個媳婦。
在被送去陜北之前,林鹿雪其實是逃出來求過顧之栩,希望他能看在曾經的份上給她錢讓她復讀。
可顧之栩毫不猶豫將人送回了林家。
她爹收了老光棍兩頭羊……
話音未落,葉文梔突然捂住嘴干嘔,踉蹌著撞在飯店的玻璃櫥窗上。
展示柜里擺著的紅雙喜搪瓷缸叮當作響,映出她慘白的臉。
舍友沖過來扶住她時,摸到她后背滲出的冷汗。
這位向來潑辣的北京姑娘轉頭就罵。
你真是純有病啊拿這種腌臜事惡心人!
顧之栩的軍裝下擺沾著火車硬座的煤灰,褲管還帶著穿越半個中國尋人時蹭上的泥漿。
他顫抖著從內袋掏出個鐵皮盒,盒蓋上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贖罪——里面是九十九顆野枸杞,每顆都裹著曬谷場的黃土。
當年你為我采的……
他捧著鐵盒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縫里還嵌著在當初尋人時被荊條劃破的血痂。
我現在每天都……
別碰我!
葉文梔突然尖叫著拍開鐵盒,枸杞撒了一地。
周淮安的吉普車恰在此時剎在路邊,車燈刺破暮色。
少年軍官大步流星走來,軍靴精準踩碎了一顆沾泥水的枸杞。
葉同志,使館來電確認簽證。
他遞文件時狀似無意地側身,將葉文梔護在陰影之外。
顧之栩盯著周淮安肩章上的金星,雙目變得赤紅。
什么使館,什么簽證
葉文梔將碎發別到耳后,露出周淮安送的白玉耳釘。
她抬起腳,狠狠踩碎滾落腳邊的枸杞,聲音還帶著干嘔后的顫抖。
顧同志,有些東西爛在地里才是歸宿。
說完,她拉過一旁的周淮安就想往飯店中走,卻被顧之栩顫抖的手死死攥住。
文梔,你,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