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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的一段時間里,我還想拍一組婚紗照。
看著形如枯槁的我,很多家婚紗店都不敢接待,怕我在店里出事兒。
阿姨幫我聯絡了很久,才有一家新開的店答應了。
我現在站起來都很艱難了,阿姨幫我穿了半天才穿上。
我的頭發也沒幾根了,不得不戴上假發。
化妝的小姑娘看著我的樣子,突然默默紅了眼眶。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問她:「是不是我的樣子太可怕了」
她搖了搖頭,咬著唇,喃喃開口:「不是的,我是覺得,你好厲害,好勇敢。」
我有些微微愣神。
可是我并不厲害,也并不勇敢。
死到臨頭了,都在逃避沈墨川。
沈墨川一直在找我,甚至已經找到了這個城市。
他知道我的電話號碼,一直在給我打電話,發短信。
他說他想陪我走最后一段路。
可能在某一瞬間,我們只隔著幾米的距離,卻因人海匆匆而錯過,就像之前一樣。
我看著鏡子中瘦到脫相,兩只眼睛大到凸出來的可怕模樣,哪怕小姑娘不斷溫柔地在我臉上擦粉,抹上彩妝,都像是在一面坑坑洼洼丑陋的墻面上涂油漆。
我不想讓沈墨川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我是個懦夫,我從來都不勇敢。
上好妝,我在輪椅上拍了人生第一組,也是最后一組的婚紗照。
沒有新郎,只有我自己。
可我想象中,沈墨川就坐在我旁邊。
我對著鏡頭,牽動嘴角,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只拍了半個小時,就因為我的身體不能再勞累而停止。
我沒有購買影集,因為我知道自己已經挺不到那個時候了,隨著照片一張張打印出來,我的視線也漸漸的變黑。
本以為我這次真的要死了,還覺得對不起照相館,讓他們染上了晦氣。
沒想到,我還是在醫院醒過來了。
護工阿姨抹著眼淚,說她嚇壞了。
我咧開嘴角,沖她笑了笑。
我心里清楚,這只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我吐字艱難:「阿姨,我走了以后,要記得把相片和我埋在一起哦,還挺好看的,給我的臉修的那么光滑。」
我打開了手機,里面有將近一萬張的照片。
哪怕換了好幾次手機,但我每次都備份的好好的。
我從頭開始看著,第一張照片便是我和沈墨川的合照。他和我趁著假期一起去漢堡店打零工攢錢買的手機,拿到手后拍的第一張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合照。
我有點害羞,在他肩膀后面露出了半張臉,而他挑眉耍帥。
那部手機才幾百塊,拍出來的畫質也不清晰。
我繼續向后翻看,照片變得越來越清楚了。里面有我們在上迪拍的照片,有我們在出租屋的照片,有他創業對著電腦皺眉的照片…好多好多,我居然拍了這么多呢。
眼睛閉合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強迫自己吊著一口氣,想多看看,哪怕下去了也能多有點回憶。
可我堅持不下去了。
我睜不開眼了。
沈墨川。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