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陷入黑暗后，我睡得很沉，夢到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時我還沒遇到賀青臨，每天就是在師門里背書背書背書，偶爾跟著師父或者師兄出門云游看診。
我最喜歡跟著一起出去的是大師兄雪重樓，他是我們回春閣最有趣的人，跟一板一眼的師父截然不同。
師父說大師兄很有靈性，不拘泥于教條，這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天賦。
然而就是這份天賦，最后導致大師兄離開了師門。
他與師父在診治方法上的分歧越來越大，師父氣他行醫用藥太過莽撞不顧長遠，他反駁師父照本宣科畏手畏尾墨守成規。
終于有一天，大師兄收拾包袱走了，師父守著他的空房，看了一夜的月亮。
我跟著師兄跑了出去，在他身后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
可他一直都沒有回頭。
師兄......師兄......
我在這。
我猛地睜開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手被人輕輕拉住，我顫抖著看過去，正是我十年不見的師兄雪重樓。
他離開師門后，遇到了現在主人的父親，成了他麾下門客，這些年來，一直隨他出生入死。
我這才知道為什么他這么多年都沒有消息傳回來。
兜兜轉轉，最后互相為敵的居然是同門師兄弟。
我問起他主人的情況，他說很不樂觀。
你也知道，現下我們有如敗軍之犬，就算我開得出方子，也找不到好的藥材。
對了，那天我就是在出去找藥的路上撞見的云苓，她現在去給你熬藥去了。
好，等云苓回來，這件事就交給我。
三天后，我眼下烏黑地遞給師兄一枚藥丸。
他什么也沒問，接過藥丸就匆匆離開了。不多時，又興奮地跑回來，說主人要見我。
路上，他百感交集地看著我。
沒想到，曾經跟在我后面跑的小姑娘已經這么厲害了。
我回想起回春閣的眾人，心下一梗，沒說出話來。
師兄顯然也想到了，語氣也沉了下來。
師兄弟們的......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把他們都找到了。
我沒追問他們在哪。
師父說過，我們行醫用天地之物，死后自當歸于天地。
只要不是那個冤死的亂花谷，哪里都是好的。
說話間，我們就到了一個更隱蔽的密室。
里面只有一張簡單的石榻，上面端坐著一個臉色蒼白的高大少年。
我進去，向他單膝跪下。
回春閣陸南星，見過太子殿下。
快請起。高大少年趕緊將我扶起，算起來，這是陸姐姐第二次救我了。
是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京城城破的那一天。
那天的皇宮火光四起，賀青臨赤紅著雙眼提劍逼問宮人們太子去向。
我看不得他暴虐sharen的樣子，便借口找人另擇了一條小路。
就在那里，我碰到了驚惶逃命的太子李衡。
隨行的宮人見有人追到，竟然都跑了過來想要以身撞劍，要用自己的性命為李衡拖延一些時間。
只是他并沒有逃走，反而像支箭一樣沖出來擋在他們身前，說愿意跟我走，放過那些宮人。
看著他微微顫抖的身子，我想起了賀青臨微微顫抖的劍鋒。
我把他從地道的入口踹了進去，叫他快跑。
心存善念的人，就讓他有個好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