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要及笄那年，哥哥帶我去郊外踏青。
桃花紛紛揚揚，傅長淵就這么出現在我面前。
他一身如火錦衣，緞帶束發。
又素凈又艷麗。
劍花一挽，如同仙人施法。
周圍桃花都隨著他的動作飛舞起來。
他含笑回望著我。
這一笑，就笑進了我心里。
哥哥充滿敵意的看著他。
他卻三兩句便打消了哥哥的疑慮。
還與哥哥談古論今，對詩寫賦。
我就在旁邊看著，接接他偶爾遞過來的話茬。
他從哥哥手中搶過紙筆，主動給我們兄妹倆作畫。
后來，他常以與哥哥談事的名義入府。
我也總趁機拿著糕點過去看他。
他從不拒絕我的親近，卻對其他想要靠近他的女子不假辭色。
哥哥看在眼里，不動聲色的替我考驗著他。
三人歡快的時光不算短暫。
我紅著臉，與母親訴說了我的心思。
挽著母親的手臂撒嬌，讓她替我出面問問傅長淵的意思。
母親將傅長淵的身份查了一遍，除了家世上有所欠缺，其余都還好。
于是她開了口。
傅長淵沒答應。
說要等自己考了功名，再給我一個盛大的婚禮。
而我沒等來這個婚禮。
他偷溜進父親書房被父親撞見。
一劍劈傷了父親便逃之夭夭。
見到重要的東西被取走，父親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我和哥哥被父親罰跪祠堂反省。
父親也開始尋找能夠保住我們的辦法。
我當時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只知道往后兩年，沒再遇見過傅長淵。
我十七歲時，父親不想再拖。
找了個與他不太搭邊的五品官次子，要為我定親。
不想第二日抄家圣旨就到了府上。
那時我正巧在外面買糕點，才躲過一劫。
我東躲西藏，幾經打聽。
才發現傅長淵竟成了皇帝身邊最信任的人。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
而他也是當年賑災糧貪污案中，被滿門抄斬的戶部侍郎幺子。
當年南方發蝗災，許多百姓餓死家中，官府更是到了無一粒米糧可吃的地步。
傅大人奉旨運送賑災糧。
白花花的好米從京城運出去。
到了南方卻成了霉米和沙子。
群情激憤，許多流民涌向京城。
傅大人首當其沖，被皇帝拿下問罪。
父親早就想好了脫身之策。
在他的運作下，所有證據都指向傅家。
郊外桃林的偶遇，打聽過的喜好。
帶著行刑臺上翻滾的頭顱。
被鮮血染紅的白衣，在一片片桃花中。
他笑著，迎我入地獄。
我隨風墜落，卻高估了自己的彈跳力。
重重摔在下層的樓檐上。
又滾落至下一層。
最后才落地。
我像一攤爛泥，卻沒有摔成爛泥。
因為樓檐的緩沖，我只是將五竅摔出了血。
頭磕在瓦片上浮腫一片，舊傷崩裂。
手以扭曲的姿勢被壓在身下。
我聽到了骨頭清脆的斷裂聲。
不知是哪里的傷口流了一地血，染紅我在地上的半張臉。
流進我的眼睛，世界只剩一片血色。
我清醒的感受痛苦。身上的每一塊肌肉卻都不再受我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