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卻拂開他的手坐起來,低著頭穿鞋,神情莫測,“怎么,老子弱成這樣了?”
“我這是醫生本能。”喬邁笑著說。
裴凌醒來后沒有詢問自己的情況,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中。
要離開醫院之前,喬邁給了他兩瓶藥,“您之后就吃這兩個藥吧。”
裴凌將兩個白色的藥瓶攥在手里,上面有英文字,一瓶是止痛的,另外一瓶是某種抑制劑。
他什么也沒說,轉身的時候了然的神情卻讓喬邁心生不忍。
他忽然明白,裴凌一開始抗拒檢查的原因。
檢查就代表懷有希望,一次次的希望落空會敲碎人的意志。
而這位高大年輕的男人的意志力不知被敲碎成什么樣了。
喬邁從業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
......
裴家老宅的燈一盞一盞地亮起。
從大門一直往里。
影子被燈光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天井角落里,一個巨大的黑色的鐵籠子底下。
聽見管家喊了一聲二爺,籠子里的男人瘋了一樣搖晃著鐵鏈,“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
“裴凌——”
裴凌撩了一下眼皮,籠子里叫囂的裴紹深雙目流露出驚恐的神情,雙手扒在籠子的邊緣,那謾罵聲堵在嗓子眼,通紅的眼睛瞪大。
“吵什么!”裴離一鞭子抽向鐵籠,裴紹深痛叫一聲,滾在地上。
裴凌拾階而上,鐵籠里又傳來裴紹深的嘶吼,“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是你哥,我才是裴家的一家之主,你不能這么對我!”
“一家之主?”裴凌停下腳步,背影落拓,“你以為我稀罕當這一家之主?”
他冷笑,“這裴家,我多守一天都嫌惡心。”
“你什么時候放我出去!你究竟想干什么!”裴紹深把鐵鏈晃得咣咣響。
裴離又是一鞭子抽過去!
“啊——”
他疼得再次摔在地上,一只手垂在鐵籠的欄桿縫隙。
裴凌慢悠悠地走過去,一腳踩在那只被曬得黝黑破皮的手,這個籠子不管刮風下雨都放在這天井里,和以前關著他的那個籠子一樣。
只不過關他那個是狗籠,關裴紹深的是狼籠。
“吃喝都沒少了你,急著出來干什么?”
裴紹深疼得齜牙咧嘴,“你究竟想干什么!”
鞋底碾著那只手。
裴凌居高臨下地看著像一條狗的裴紹深,腦海里想起小的時候,是他六歲那年,他被那個人餓了三天,裴紹深將一個饅頭丟在狗籠外面,他餓極了伸手去拿,卻被裴紹深踩著手在地上摩擦。
那么小的他,痛成那樣也一聲不吭,連眼淚都沒有掉一顆。
看著此刻裴紹深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子,裴凌忽然沒了興致,收回腳,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內。
“再過不到五個月。”她的孩子應該出生了。
而他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想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