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西廂燈火未滅。
沈霜容坐在老窗下,眼圈微黑。
幾日奔波,未曾歇息,話不多,手上那頁密信翻了三遍,也沒松神。
“密商南鋪已通,”李管事低聲道,“蘇州口子那邊人信得過,消息轉(zhuǎn)去京里,半月能到。”
她點(diǎn)了下頭,目光掠過桌上一封封攤開的舊賬冊,捻起一角,皺了眉,“這些賬看著不干凈。拿去重新理一遍,少一條都別留。”
李管事心頭一緊,答了聲“是”,退下。
屋里只剩她一個人時,才慢慢靠回椅背。
帳下掩著的是賢王留下的圖紙。
京中三坊六署往來布防,清清楚楚,圈了紅線的幾處,是陸家買通的哨位。
她敲了下桌,輕輕一聲:“他藏得深,怕早就在盯我們。”
賢王從屏風(fēng)后走出,發(fā)未束,衣襟半敞,臉上倦色重。“你也不歇一歇。”
她看了他一眼,“你要真死過一回,能睡得安穩(wěn)?”
他沉默,不回話。
兩人假死一事瞞得緊,只讓李府老家主知情,連府中下人也只道是收了兩位傷者藏著養(yǎng)傷。
白日不出,夜里才動。
一來布消息,二來肅府內(nèi)。
李家小姐原先不服氣,撞破兩人夜間密會后,第二天就闖進(jìn)沈霜容屋里,扔下一封賬冊,臉繃得發(fā)白。
“這些年李家也有錯。你要收拾,就別手軟。”
沈霜容抬眼看她,眼里沒憐憫也沒感激,只有一句:“你倒比你爹識時務(wù)。”
李小姐咬牙,“他那點(diǎn)心思,我早看穿了。他真要跟陸家綁死,我李家遲早沒個好。”
沈霜容沒應(yīng),只命人把李府內(nèi)賬全調(diào)出來,從長隨到外鋪,各篩一遍,贓污之人當(dāng)天打發(fā)走,掌柜小廝也換了半數(shù)。
消息送出去第三日,京中有回音傳來,是從蘇州轉(zhuǎn)的暗號。
陸青云還未察覺,只是調(diào)了一隊(duì)人手去南邊,似在查鋪貨,卻也可能是起了疑心。
夜里,沈霜容在后院盯著那口舊井發(fā)呆。賢王披了件衣走來,站在她身側(cè),“井里什么也沒有。”
她沒轉(zhuǎn)頭,“但他信有,就夠了。”
他嘆口氣,“我們太早了些。”
“再晚些,就成死人說話了。”她語氣淡,卻透著倦意。
這局才剛動,后面還有幾步險棋要落。他們只有一次機(jī)會。
京城入春未穩(wěn),風(fēng)還冷。
陸青云最近睡得不好,早朝退下,坐在書房里半晌也沒動筆,盯著那盞冷茶發(fā)呆。
太靜了,反倒叫人不安。
“蘇州鋪?zhàn)踊卦捳f,春貨壓倉,估了四成虧。”隨侍低聲道。
他沒吭聲。
“還有件事,靖安司舊部那邊,有人......開始走動。”
這句才叫他動了下眉。他轉(zhuǎn)頭,盯著來人看了一眼,語氣很輕:“誰?”
“原來在沈家營的那個老賬頭,前些日子死了,尸沒收住,傳出去點(diǎn)風(fēng)聲。京里最近也不太安生,流言多起來。”
陸青云沒立刻出聲。
他把茶推到一邊,眼神微沉。桌上那張小紙角翹著,他攤開,是沈霜容的名字,寫得極輕,幾乎淡進(jìn)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