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楊家河正是林姓當(dāng)家,又趕上計劃生育追查倒算,所以在楊勝利看來,肯定是林紅民要拿他家的大瓦房開刀。
在他心里,四個子女不會有什么妖蛾子,張?zhí)m英自不必說,更是對他服服帖帖,能出什么大事?
思來想去,無非就是小兒子當(dāng)年超生的事兒。前些日子,生產(chǎn)隊里就有人家因超生被罰了兩千塊磚頭,他還想著怎么逃過此劫呢。
再一想起莊上人那賊兮兮的眼神,這是赤裸裸的嘲笑,他更是怒不可遏:哼,想扒我大瓦房,想看我笑話嗎?沒那么容易!
他腦門一沖血,猛地從地上抄起一塊磚頭,心急火燎地朝家奔。
到了家門口,他看到男人們自覺地給他讓出一條路,就連看他的眼神都是帶著同情的。這更讓他篤定,村里派人來拆他的房子了。
他二話不說,撒腿就往院子里跑。
一進院子,看到披頭散發(fā)坐在地上哭嚎的張?zhí)m英,他沒好氣地吼道,“你孬吧,嚎個啥嚎,人呢,人在哪兒?”說著,便在人群中四處找豆包。
在他心里,真沒把村干部當(dāng)干糧!
這時,李永祥的老娘抱著小孫女,在一旁好言相勸,“我說勝利呀,你看你多福氣,你家大瓦房多敞亮,你敢胡鬧騰個啥,快勸勸蘭英吧。”
可這話在楊勝利聽來,卻像是來刻薄自己。
這老娘們還上桿子去夸自己大瓦房,這不純心來騷自己嗎,他本就鐵青的臉,此刻愈發(fā)陰沉,“你這老娘們故意找茬是吧?”
他滿心以為,李永祥家還住著坯房,如今李姓人當(dāng)了村長,肯定是幫著自家說話,故意來氣他的。
他正要跳腳罵人,冷不防張?zhí)m英抄起趕豬的竹桿子,劈頭蓋臉地朝他掃了過來,“楊勝利,我跟你拼了?!?/p>
“你瘋了??!”楊勝利沒搞清楚狀況,大聲反駁道,“這能怪我嗎?”
在他筆直清新的思維里,生小兒子雖是個意外,可這是夫妻兩人的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憑什么全怪他!
“八百塊錢啊,你還有臉在這兒說不關(guān)你的事兒?”張?zhí)m英氣得渾身顫抖,竹桿子揮舞得呼呼作響,恨不得敲開丈夫那榆木腦袋,看看里頭裝的到底是不是漿糊。
“啥,八百塊?”楊勝利頓時火冒三丈,“你個老娘們打我做啥,老子這就找這狗日的林大算盤算賬去,跟他評評理,憑啥跟咱家要八百塊錢?!?/p>
周圍的村民聽了,忍不住哄笑起來。
張?zhí)m英也顧不上丟臉了,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在外拉了八百塊錢外債,還有臉找村里?”
”你這老娘們到底說什么,什么八百塊?”話音未落,楊勝利的頭上就挨了一竹桿子,本能地想就往外面跑。
三妹機靈,早就搬來幾張長條板凳,攔在院門口給人坐。
楊勝利剛準(zhǔn)備爬過去,竹桿子又呼嘯著過來了,只好又掉頭往堂屋跑。
張?zhí)m英緊緊跟在后面,堂屋小,竹桿子長,沒幾下就抽到了楊勝利身上。
“今年的豬白養(yǎng)了,你個造孽??!”張?zhí)m英邊抽邊罵道。
一提到豬,張?zhí)m英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
今年開春,她特意去鄭莊集市買了四頭豬仔,日夜操勞,精心喂養(yǎng),眼看著如今豬仔長成,正想著出欄賣錢。
一擔(dān)生豬四十塊,一頭生豬一百一二十塊,四頭能賣五百,現(xiàn)在全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