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像得勝了似的,解釋道,“這是區里在南大成教班的定向生,專門面向全區民辦教師的。區教育局中教科的韓科長是我高中老師,上次進修時他建議我試試。只要分數達線,就能給我一個名額。本來我也沒太當回事,沒想到考試成績比錄取線還高了十二分呢。”
楊一木頓時急了,這姑娘竟然學會先斬后奏了,“不是,你這一去就是四年,就忍心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
林芳白了一眼道,“又不是天涯海角,能離我們這兒多遠呢,平時都能回來的。”
楊一木腦子亂了,他的出現已經影響的人和事兒太多了,這已經不是上輩子的林芳了。
他突然有點懊悔讓她去參加青年教師進修了。
從林芳家出來,楊一木站在田埂邊點燃一支煙,暮色中的田野升起裊裊霧氣,遠處傳來零星的犬吠,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站著,指尖的煙灰積了長長一截。
他早已將林芳視為生命不可或缺的部分。可上大學是她畢生的夙愿,若強行將她留在身邊,可能就是她一生的遺憾,以后她當真毫無怨言嗎?
內心兩個聲音在激烈交鋒。
一個說:留下她就是耽誤她的前程,新時代女性該有屬于自己的天地。
另一個聲音卻霸道地反駁:自己的前程不就是她的前程嗎?自己混好了,不就等于她林芳出人頭地了?
女人不就該相夫教子嗎?
可究竟在擔心什么?怕她這么大歲數上不來學?還是恐懼分離后的孤寂?抑或是憂慮她到了省城見了世面,會讓感情生變?林芳性子溫婉卻暗藏執拗、任性,萬一最后雞飛蛋打......
楊一木想了一圈沒有結果,跨上摩托車慢悠悠地往回開。
到家時,心頭仿佛壓著塊巨石,沉甸甸的喘不過氣。
他原以為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卻不料事情沒有按想象的軌跡走。
早上,林芳推門進來,看見楊一木蜷在石榴樹下睡著,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推他,“醒醒!你怎么在這里睡著了,現在立秋了,早晚多涼啊,怎么在這兒睡著了?快進屋去睡。”
楊一木揉著惺忪的眼睛,“沒事,不睡了,我也起來了,我去買早飯。”起身時瞥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對不起。”林芳突然低聲道。
楊一木強扯出笑容,“媳婦兒,莫名其妙地說什么傻話?”
林芳咬了咬唇,“一木,你要真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其實我已經二十八了,去也就是圓個大學夢罷了,并不是非去不可。”
“我先刷牙洗臉,反正還有一段日子,后面再說吧。”楊一木呆了呆,沒再搭話,直接去吊個桶水洗臉了。
接下來兩天,楊一木食不知味,連飯也吃不下了。
而這時候的林芳也從他身上看到一種奇特的惰性——表面溫吞隨和,與世無爭,骨子里卻固執得像一塊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