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茶熬好,林秋徑直坐到床沿,一手輕輕托起他的后頸枕在自己大腿上,一手端著茶碗要喂他。楊一木頓時感覺一陣軟軟柔柔,慌忙強撐著坐起身,后背抵著墻上,局促道,“我自己來就行,你去忙吧。”林秋白扯了他一眼,應了一聲好,又道,“我就在外邊,有事兒你喊我。”就這樣,楊一木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三四天,嘴里嘗不出滋味,做啥都沒力氣,最后只能懨懨地挪到石榴樹下聽廣播:昨日上午,市實驗小學與市博物館聯合舉辦歷史文化探索活動......楊一木閉著眼,意識在清醒與昏睡間浮沉,一副隨時都能睡著的樣子。“哥,哥。”方強急急忙忙地走進院子,“聽說你病了好幾天,我居然都不知道。”楊一木嫌棄地推開幾乎要貼到臉上的方強,“別靠我這么近,你那兒離我這邊挺遠的,你耳朵倒靈。”方強嘿嘿笑道,“那都不是事兒,明兒我派個機靈點的小弟擱學校門口,你有事隨時招呼。”“別整這些沒用的,學校里能有什么大事?”楊一木笑道。方強自己倒了杯茶,從旅行包里掏出一個袋子擱在楊一木腳邊,又遞上賬本,“哥,這兩個月的分紅,賬目要過目么?”“十五萬三千......六百......二十五塊......三。”方強掰著手指頭報數,見楊一木皺眉,連忙改口,“十五萬三千!”“行了。”楊一木擺擺手,太陽穴又突突直跳,“我身上乏得很,不想說話。你該干嘛干嘛去,我中午不留飯。”方強把一杯茶喝完,開口道,“不是,哥,還有事呢,還記得前陣子我被人扎刀的事情嗎?”楊一木怎么可能不記得,這才多遠的事情,方強額頭至今還留著那道淺淺的疤口呢,雖然并不明顯。他坐起身子,“怎的?那伙人又來找你茬了?”方強擺擺手,說道,“這倒不是,這事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不過黑皮前幾天見著他們了,你猜怎么著?”楊一木理不清頭緒地胡亂猜到,“人家找他報仇了?““哪能啊!”方強拍著大腿,笑得前俯后仰,“黑皮帶人把他們收拾服帖了,如今只敢在鹽阜西路那片兒,跟國營文物商店搶食兒呢!”等笑夠了,他才湊近問,“咱們還收不收?”“能收就收吧,你悠著點,離那些人遠些。對了,你老娘最近沒逼你相親?”楊一木本來身子就感覺不爽利,重新躺倒,隨口問了句。“快別提了!我現在聽見相親倆字就腿軟!最近老家都不敢回了。”方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頗感無奈,有點愛我的人慘不忍睹,我愛的人名花有主的寂寞感。方強閑聊了幾句,臨走時,他沖在井臺邊洗衣服的林秋瞅了一眼。楊一木回屋藏好錢袋,再躺下時,腦子里總有幾個詞始終盤旋不去:修理?博物館?文物商店?這幾個詞代表著什么呢?“一木,晌午想吃什么?”林秋邊晾著衣裳邊問道。“沒味口,隨便弄點清粥小菜吧。”楊一木煩躁地揉著太陽穴,總覺得有重要的事被自己遺漏了。林秋是利索性子,一會兒就端來了一碗小青菜粥,咸淡適口。楊一木勉強喝了一些,就擱了下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