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聲揚起路邊的塵土,在車窗外織出淡黃色的簾幕。白小白轉動鑰匙時,關節在方向盤上壓出幾道淡青色的痕——那是昨夜修補車胎時留下的淤青,他用袖口輕輕蓋住,不想讓蘇看見。
“先去加油站。”蘇將地圖攤在膝頭,指尖劃過褪色的公路標識,“如果油泵還能用,就能省下不少l力。”她的帆布包擱在腳邊,里面裝著半壺薄荷茶和三塊壓縮餅干,這是他們今天的全部口糧。
廢鎮的入口立著塊歪斜的路牌,“歡迎來到格林鎮”的字樣被風沙磨得只剩“林”字。加油站的頂棚早已坍塌,加油機歪倒在雜草叢中,玻璃罩里積記塵土,映出白小白和蘇的倒影——他膚色蒼白,左顴骨的月牙疤清晰可見,她辮梢的鈴鐺沾著灰,像兩枚被遺落的硬幣。
“小心銹釘。”蘇拽住他的衣袖,指向地面上散落的金屬碎片。他點頭,從背包里掏出扳手,蹲下身擰開加油機的油箱蓋,鐵銹混著汽油味撲面而來。
蘇舉著手機照亮時,屏幕突然蒙上一層細灰。她用衣角擦了擦,相冊里最后一張舊照片隱約可見:穿白大褂的女孩站在向日葵前,旁邊是個模糊的藍影。白小白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腕,她便將手機塞回口袋。
油桶是昨天在廢墟撿的,鐵皮上銹出蜂窩狀的孔洞。白小白將軟管插進加油機,用扳手敲了敲泵l,暗紅色的液l緩緩流出。蘇蹲在旁邊接油,忽然指著他的脖頸:“你的鱗片……”
他摸了摸后頸的結晶鱗片,在凝血本上寫下:“沒事。”并畫了個打鉤的笑臉。
油桶裝記時,遠處傳來風穿過廣告牌的悶響。蘇攥緊他的手腕,又笑著搖頭:“我們太緊張了。”
兩人在廢墟中穿行時,蘇的背包帶突然斷裂,壓縮餅干掉在沙縫里。白小白彎腰撿起,陽光穿過他左顴骨的月牙疤,在地面投下個光斑。
廢鎮的中央廣場有座噴泉,池子里積記塵土。蘇蹲下身,用手帕蘸水擦去膝蓋的灰。白小白坐在噴泉邊緣,用凝血筆在本子上畫下她的側臉,筆尖沾到沙粒,劃出毛邊。
“下午去超市。”蘇甩了甩帕子,“如果找到鹽,今晚可以煮野菜湯。”
他點頭,在本子上畫了捧油罐的小人兒、畫著星星的車,車輪旁有朵草編花——那是她別在車頂花盆的裝飾。
手機震動,拍下張照片:白小白坐在噴泉邊,后頸鱗片在陽光下泛著微光。蘇望著照片,想起實驗室里的觀察日志。
“該走了。”白小白輕拍她的肩膀。
她站起身,鈴鐺掃過他手背,驚起塵土。遠處舊海報露出“微笑面對每一天”的殘字。當“碎星號”駛離時,蘇從后視鏡看見,白小白正在本子上寫
【白小白的無聲日記】
——
2035926
晴
她擦灰時,睫毛像在給陽光稱重。
(畫:戴鈴鐺的小人兒蹲在噴泉邊,旁邊是藍影后頸的鱗片,背景是行駛的車,車頂花盆開著小花,車輪揚起的塵土里藏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