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宮。
香煙裊裊,帷幔輕垂,宮女低眉順目地侍立在兩旁,絲毫不敢喘息。
太后端坐鳳榻之上,手中佛珠緩緩滑動,眼角卻掃向下方跪著的女官:“你說……攝政王昨夜,竟去了冷宮?”
女官低聲回稟:“是,昨夜雪大,攝政王巡視時路過冷宮,據守夜太監所言,殿下停留片刻,送了些吃食,未久便離開。”
“哼。”太后冷笑一聲,指尖頓在佛珠上,“冷宮棄妃,也配讓他駐足?”
她眼眸微沉,心中浮起一個名字——沈婉寧。
她自然記得這個女子。
宰相庶女,入宮不過一月,便被封為福貴人。卻在圣寵之夜后,突然被打入冷宮,皇帝從未解釋緣由。
三年來,她如塵如土,卻未曾死去,也未瘋魔。如今,竟引來蕭景琛的目光。
“傳哀家懿貴嬪,昭儀,還有……”她頓了頓,緩聲道:“叫那位冷宮妃,也一并請來。”
女官一怔,眸光閃爍,卻不敢多言,低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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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昭儀與懿貴嬪已然入座于太后偏殿。
沈婉寧則在兩名宮女“攙扶”下踉蹌而來,一襲洗得發白的舊衣,鬢發微亂,與珠光寶氣的眾人格格不入。
眾妃見她進殿,皆掩唇嗤笑,面帶輕蔑。
“這不是沈妹妹嗎?多年未見,氣色倒是越發清減了。”懿貴嬪笑得溫婉,眼中卻寒光四射。
“可不是,冷宮雖苦,卻也清凈,比起咱們這些日日斗心機的命,倒也愜意。”昭儀附和,話語如刀,句句帶刺。
沈婉寧垂首而立,神情恬淡,恍若未聞。
她早已習慣這般羞辱——可今時不通往日,太后忽然召她,定非閑來無事。
“沈婉寧。”太后終于開口,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你既得攝政王垂憐,是否也該知恩圖報?”
沈婉寧心頭一震,面上卻恭敬答道:“臣妾不敢妄揣殿下心意,若能侍奉太后,已是三生有幸。”
“哦?”太后語帶深意,緩緩道,“恰好前些日子,哀家養的一盞白鶴燈碎了,宮中無人修得。聽說你幼時在宰相府善制宮燈,不如試上一試。”
眾妃皆露譏諷神色,這哪里是賞賜,分明是試探!
修宮燈不過是下等宮女讓的粗活,若她讓得好,便落了“取悅太后”的名聲;若讓不好,便是忤逆不敬,罪加一等。
沈婉寧卻只是微微一笑:“太后厚恩,婉寧自當竭力。”
太后看著她的眼,心中升起一絲復雜情緒。
這女子……比想象中沉得住氣。
她揮了揮手:“退下吧,限你三日修好。”
沈婉寧福身退下,身后眾妃眼帶冷意,恍若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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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她獨自坐在冷宮內小榻邊,手中拿著一盞破舊宮燈的殘件,凝神思索。
“太后試我。”她喃喃自語,眸光卻堅定如冰。
不怕,她要的,就是所有人把她當成棋子,這樣——她才有機會反將一局。
而此刻,遠在政事堂的蕭景琛,手中折子未批,卻突然對身側影衛淡淡開口:
“去查查,三年前,沈婉寧……為何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