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幾日后的夜里,北境的夜風卷著細雪,拍打在軍帳的毛氈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云棠猛地從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單薄的里衣。
他大口喘息著,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胸口的衣料,仿佛那里缺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又是那個夢。
血色的河,妖異的花,還有那個白發如雪的女子。
她背對著他站在忘川河邊,玄色衣袍上的暗金紋路在血月下泛著微光。
他聽見自己在夢中喊她的名字——
玄螢……
那聲音里的絕望和眷戀,讓他醒來后心臟仍揪痛不已。
公子帳外傳來親衛的低聲詢問,您又做噩夢了
云棠抬手抹去眼角未干的淚痕,聲音沙?。簾o事。
他披衣起身,掀開帳簾。北境的夜空繁星密布,遠處雪山輪廓在月光下泛著冷藍的微光。
自那日在公主府遇見玄螢后,這夢境便夜夜造訪,一次比一次清晰。
最令他不安的是,每次夢醒,枕畔總是濕的。
公子,您的藥。親衛遞上一碗黑褐色的湯藥。
云棠皺眉接過,藥汁苦澀的氣味讓他胃部一陣抽搐。
自小他就有心悸的毛病,父親說是胎里帶的頑疾,需常年服藥。
奇怪的是,這藥的味道莫名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就曾喝過。
他仰頭一飲而盡,舌尖卻捕捉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甜味。
云棠盯著碗底殘留的渣滓,這藥是誰送來的
親衛猶豫了一下:是公主府今早派人送來的,說是安神的方子。
云棠指尖一顫,瓷碗差點脫手。
難怪這味道熟悉。
那日在玄螢府上,她給他喝的茶里就有這種若有若無的甜味。
備馬。他突然說道,我要去趟公主府。
公主府的書房內,玄螢正對著燭火研究一卷古籍。
燭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勾勒出深邃的輪廓。
她時不時掩唇輕咳,指縫間隱約可見暗紅的血絲。
公主,云棠公子求見。老仆在門外低聲通報。
玄螢的手猛地一抖,墨汁濺在書卷上。
她迅速合上書籍,那是記載誅神契的禁術古籍。
請公子去花廳……不,直接請到這里來。
當云棠踏入書房時,玄螢已經收拾好了所有可疑的痕跡。
他一身戎裝未卸,腰間佩劍,英氣逼人,唯有眼下淡淡的青黑泄露了連日的疲憊。
公子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玄螢起身相迎,聲音溫和。
云棠沒有寒暄,直接抽出佩劍抵在她咽喉。
你在藥里加了什么
劍鋒冰涼,玄螢卻笑了。
她緩緩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推開劍刃。
只是一味蜂蜜,公子不記得了嗎你最怕苦。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某個塵封的記憶匣子。
云棠眼前閃過零碎的畫面。
地府的藥碗,有人溫柔地哄他:阿淵乖,喝完給你蜜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