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到半醒酒吧時,天際已露出魚肚白。
客人走得七七八八,持續了一晚的熱鬧漸漸散去。
二樓辦公室的門虛掩,燈光從門縫處透出來,諶晞推門而進,發現周羽白坐在沙發上還沒睡。
小白你怎么還不休息
周羽白見了她,崩緊的眉頭瞬間舒緩開來,立馬起身,聲音難掩愉悅,晞姐你終于回來了。
原來小白在等我回來啊。諶晞走到他的身邊,把他的頭發揉成雞窩似的,笑道:別擔心,我肯定會讓袁見山死在我前頭的。
空氣中漂浮著極淡的血腥味,周羽白心中警鈴大作,果然發現諶晞擦破的米色風衣上沾了血,面色瞬間沉了幾分,晞姐,你是不是又受傷了
擦破了點皮,不礙事,過兩天它就好了。
周羽白從來不相信她口中的不礙事,拎著藥箱在她身邊坐下,語氣堅定道:不行,傷口不處理容易感染。
行吧行吧。諶晞脫掉米色風衣,露出胳膊來,處理一下也好。
當衣袖卷至肘彎,周羽白的呼吸驟然凝滯。
裸露在空氣中的雪白肌膚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淤痕交錯蔓延,有兩三處受傷嚴重,外翻的皮肉滲著血。
都傷成這樣了,還叫小傷,不礙事
諶晞用玩笑稀釋空氣中的血腥味,不都說人生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擦傷。我們這種在刀尖上過日子的人,矯情是個奢侈品。
見他抿著嘴不說話,下頜線繃得僵硬。
諶晞只得寬慰他道:疼是活著的證據。
小白你應該慶幸我會感覺到疼。
她忽然想起十八歲生日的暴雨夜。
她蜷縮在貨船的底艙,用生銹的刀片剜出腿上箭頭。
血水混著雨水在甲板流淌時,她竟對著破碎的月亮笑出了聲——原來痛到極致時,身體會分泌比嗎啡更甜美的幻覺。
恍惚間,她又看見十五歲的自己,在一個又臟又亂的地下診所的病床上醒來。
穿白大褂的醫生正用手術刀比劃她完好的腎臟,而當時的她被注射麻醉藥,動彈不得,只能恐懼地數著天花板的霉斑。
那是她學會的第一個真理:疼是活著的證據。
當酒精棉觸到傷口時,諶晞條件反射地繃緊肌肉。
這個動作讓周羽白突然紅了眼眶。
他知道縱使痛到極致,諶晞也不會喊一聲疼,掉一滴眼淚。
他想起三年前在廢棄化工廠找到她時,這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正用打火機燒灼傷口止血。
跳動的火苗舔舐著翻卷的皮肉,而她只是平靜地說:別浪費繃帶,天亮前還有三場硬仗。
周羽白手上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
這個永遠沖鋒在前的女人,也不過比他多看過三次櫻花凋零。
傷口處理完畢,諶晞放下卷起的衣袖,所有傷痕便隱入妥帖的白色紗布之下,仿佛從未存在過。
她的目光掠過茶幾上的文件,眉頭一皺,拿過打火機點燃。
黃色的火苗很快就吞噬一切,化作灰燼。
周羽白做事效率向來很高,傍晩六點多,她與謝文州的DNA親子鑒定結果就出來了。
鑒定結果為生物學父女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