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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開小鎮坐了三天三夜的硬座,來到南方一個叫東莞的地方。
這女工我要了,看起來老實。服裝廠的工頭大聲嚷嚷著,把我帶進了擁擠嘈雜的車間。
日復一日的縫紉讓我的手磨出了厚厚的繭子,卻也讓我有飯吃。
每天下班,我都會偷偷把圖樣紙撿起來,在宿舍昏暗的煤油燈下描畫,改進。
這天,工頭突然闖進女工宿舍,醉醺醺地拉扯我的衣服。
跟了我有肉吃,別在這苦熬了。
我拼命掙扎,抄起椅子砸在工頭腦袋上,慌忙卷起簡單行李逃走了。
大雨傾盆,我無處可去,蜷縮在一家商店的屋檐下發抖。
小姑娘,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一個帶著港腔的女聲傳來。
黃女士,四十出頭,是香港來的服裝商,看我可憐,把我帶到了自己的旅館。
我怯生生拿出自己畫的童裝設計圖:我,我會做衣服。
黃女士眼前一亮:這設計很有靈氣,你愿意跟我學嗎
就這樣,我有了新的開始。
與此同時,陳建軍跋山涉水回到林家老宅,想找尋我的蹤跡。
荒草叢生的院子里,兩個小小的墳包上擺著幾只木頭小鳥和野花。
村里孩子告訴他:林阿姨走時說,她的孩子生前喜歡小鳥,所以大家都會來看他們。
陳建軍雙腿一軟,跪在墳前,像野獸般嚎啕大哭。
兒子,爸爸錯了!爸爸該死!
路過的村民冷眼看他這副模樣,有人偷偷拍下了照片。
照片很快傳回鎮上,貼在了工廠布告欄上,標題赫然寫著:殺子兇手假慈悲。
白秀蓮的新男友,縣委辦公室的秘書,專程跑到工廠開會時,當眾點名批評。
像陳建軍這種喪盡天良的人,我們決不能容忍。
家寶雖然身體不好,但絕不會認這樣的父親,我會好好照顧他們母子。
陳建軍被架出會場,工友們的唾沫星子幾乎要淹沒他。
晚上,他獨自在鎮上唯一的小酒館灌得爛醉,嘴里不斷念叨著:晚秋,對不起,兒子,對不起。。。
幾個年輕小伙子圍了過來,其中一個指著他的鼻子罵:就是你!當年甩了白秀蓮,害她差點跳河!現在又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原來是白秀蓮前男友的朋友,一群人把陳建軍暴打一頓,留下一張紙條:殺子仇人,天理難容。
同一時刻,我在黃女士的指導下,設計出的第一套童真系列童裝在廠里展示。
這衣服太有創意了,做工又好!
看這設計,多貼心,孩子穿著肯定舒服!
我的臉上第一次有了笑容,黃女士拍拍她的肩膀:你有天賦,好好干。
陳建軍不甘心,寫信給在上海工作的老同學,托他打聽我的下落。
她可能去了南方,你幫我留意一下,我一定要找到她。
一個月后,他收到回信:陳建軍,我和晚秋是同鄉,你配不上她。死了這條心吧!
南方的年味比北方淡,我第一次在沒有陳建軍的環境中過年。
黃女士送給我一本設計教材和一支鋼筆:新的一年,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