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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他,忽然覺得好笑。
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跪在地上,狼狽得像條喪家之犬。
我一身傷都是拜你所賜,母親也因你而死,
我扯了扯嘴角,嗓音輕得像片雪:現在,你知道痛了
可你再痛,也不及我受到的萬分之一。
他渾身一顫,眼淚竟真的砸了下來。
多諷刺啊,我求了三個月都沒能得到的淚,如今卻來得這么輕易。
可如今,我心里只剩一片荒蕪。
扭過頭,對上煜桉那雙沉靜如古潭的眼睛。
他指尖微動,微光流轉間,我滿身的傷痕瞬間愈合。
身子一輕,我化作原形,蜷進他懷里。
他的手掌覆在我背上,溫柔地安撫著我。
直到此刻,我才忍不住落淚。
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堅強的人,可惜沒人疼愛時總要裝作無所謂。
露兒,他低聲喚我,輕拭我眼角的淚意。
我們回家。
沈俞冥突然瘋了似的撲上來:她是我的人!你憑什么......
憑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煜桉連眼神都沒施舍給他,袖袍一拂,沈俞冥便如斷線風箏般摔了出去。
骨頭斷裂發出脆響,煜桉厭惡道:你偷來的這一世,該還了。
記憶忽如潮水漫過。
原來我曾是將門嫡女,煜桉是光風霽月的大皇子。
而沈俞冥,不過是陰溝里長大的七皇子。
那年上元燈會,我被人擄至懸崖。
是沈俞冥拼死相救,甚至為我擋下一箭。
我信了他的情深義重,卻不知那場bangjia本就是他自導自演。
后來他在我耳邊低語:大皇兄才是幕后主使。
多可笑啊。
我竟為此恨了煜桉一輩子,直到他被扣上謀逆的罪名,血染刑場。
行刑那日,他隔著人群望向我,唇邊還噙著笑:別哭......露露,別怪我。
而我到死都不知道,那日的綁匪,是沈俞冥培養多年的死侍。
沈俞冥登上帝位,第一件事就是屠我林家滿門。
從此將我囚禁,日夜折磨。
任由其他妃子折辱凌駕于我,甚至因為一句話,打斷了我的腿。
可笑的是,當我要以死明志時,他卻發了瘋地求我不要離開。
我被灌下忘憂散,只記得他對我的好。
轉來今生,甚至要下凡報答他。
想起來了嗎煜桉指尖拂過我濕潤的眼角。
我縮在他懷里發抖,喉嚨哽得發疼。
那些被篡改的記憶,那些錯付的真心,原來全是沈俞冥的圈套。
沈俞冥趴在地上,絕望哀傷地低吼:可你一直愛的都是他,就算做了我的皇后,你還是愛著他。
我到底哪一點比不上他!
我輕聲開口。
你哪一點都比不上。
煜桉皺眉,抬手結印。
云層中驟然劈下一道雷光,正正砸在沈俞冥腳邊。
他僵在原地,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身體,終于露出恐懼的神色。
偷來的緣分,終究要還的。
煜桉將我摟緊,踏云而起。
夜風掠過耳畔時,我最后看了一眼人間。
沈俞冥在哭。
遲來的眼淚,比草輕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