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垂落,路燈剛起,天際尚有淡白,是白晝與夜幕的交替,宛如交界處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有什么悄悄潛入了人族的社會里。會場附近街道,人流如織,煙火氣混合在海城初夏空氣里。海棠的夏天很熱,而海邊的風又出奇的涼爽。云喬托腮,等著吃炭烤龍蝦,倏然瞧見了有人站在人群外,正在端詳她。她望過去,當即站起身。男人站立的地方,被一株樹擋住了大半路燈的光,他的臉有點模糊。長褲短袖、短發,跟四周的人沒什么不同,然而只一眼,就驚掉了云喬的魂魄。她幾乎是一瞬間到了他跟前。熟悉的眉眼,一點不差落在他臉上,只是目光顯得猶豫。云喬用力擁抱了他。席儼在云喬擁抱席蘭廷的瞬間,突然用了術法,導致在場所有人的網絡一瞬間全部繃斷。包括不遠處的會場直播。這點小事故,讓會場慌亂了片刻,繼而很快恢復正常。網絡有點像民國時期的大煙,在沒有網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驚慌失措、迫不及待去尋找網絡,就跟煙癮犯了似的,再也顧不上其他。云喬等人消失在眾人視線里。小網紅的直播終止,再次修復是三分鐘后,粉絲們卻都沒走,詢問情況。“剛剛是云喬嗎?那個男的是誰?”“沒拍清楚臉,是程元嗎?”“好像不是,程元今天在品牌方的活動現場,一直有現場圖。”“問下其他人,有沒有拍到視頻?”的確有人在拍。然而在斷網的瞬間,他們的手機攝像頭似乎受到了某種信號干擾,變成了雪花點,或者漆黑,拍不到任何東西。等信號干擾結束,又一切如常。變故令人費解。云喬等人已經上了汽車。她一直緊緊抱著席蘭廷,不停流淚;男人上了車就露出本相,黑色鱗甲似外衣,長發,方才只不過是他做的障眼法。他有點僵硬,也有點茫然。云喬抱著他,他良久之后,才輕輕伸手,撫摸著她后背。“云喬。”他低低叫她名字。他上岸好幾個小時了。他觀察了普通人的穿戴和發型,分清楚了男女,又對街上的一切趕到不可思議。記憶里像是蒙了層什么。而后,他跳到了附近高樓頂上,曬著暖暖的陽光。驕陽灑落他滿身,他迷迷糊糊打盹,夢里重新回到了那個房間。一貓一豹、美麗的女人。“云喬。”“喬兒。”“師尊。”這些詞跳躍在他腦海里,有印象,卻又記不太清楚。傍晚時分,他打算回到海底去。岸上有他無法割舍的,但百年海底的生活,讓他覺得那里才是他家。他喜歡陽光,而他已經意識到,陽光是周轉的,不是隨時隨地都有。他可以明天在出來。路過時,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同類的氣息。鏡中女人、海底搜尋他的女人,以及記憶里穿著繁復衣裙哭泣的女人,都沖擊進了他的大腦。他尋著氣息走過來。他可能不習慣這樣無法掌控的感覺,所以他本能想離開;而熟悉、同類的氣息,又是這樣濃烈,讓他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