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最后一小時的陽光格外溫柔。
我們飄在大學校園的上空，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恍惚間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我們重走了每一個有故事的地方，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他總在那里假裝看書實則偷看我；法學院后面的櫻花樹，我們的初吻在那里發生；小禮堂的舞臺，他曾在畢業晚會上為我唱跑調的情歌......
夕陽西下時，我們來到操場。
金色的陽光給一切鍍上溫暖的邊框，像是老照片里的場景。
宋淮之突然轉身，做出一個標準的邀請姿勢。
溫小姐，能請你跳支舞嗎
我搭上他半透明的手：我沒有舞鞋。
我也沒有心跳。
他輕聲回答，但我們還是可以跳舞。
夕陽西下時，我們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起舞，沒有音樂，只有風吹過梧桐樹的沙沙聲作伴。
他的手臂環著我的腰，我的頭靠在他肩頭，就像無數次夢里那樣。
他突然停下，單膝跪地，從草地上摘了幾根長草，靈巧地編成一個小環。
青禾，這輩子來不及了，下輩子一定。
我望著這個曾經在生前沒能完成的求婚場景，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答應你，不管是下輩子，還是下下輩子。
我拉起他，吻上他冰涼的唇。
暮色四合時，孟七如約而至。
他站在操場邊緣，黑袍在晚風中微微飄動，沒有催促我們。
宋淮之握緊我的手，我們一同走向他。
準備好了嗎
孟七的聲音罕見地柔和。
宋淮之點點頭，轉向我笑了笑。
別哭，這不是永別。
我看著宋淮之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從指尖開始，一點點化為金色的光點。
我死死抓著他的手，卻只能看著那光芒一點點向上蔓延。
我愛你。
在最后的光點即將消散前，他說出了生前沒來得及說的那句話。
我也愛你，永遠。
我踮起腳尖，吻上他最后的輪廓。
金光炸裂，化作無數細小的星辰升向夜空。我的手中只剩下虛無，和那個已經開始枯萎的草戒指。
孟七靜靜地站在一旁，等我平靜下來才開口：你的任務完成了，現在可以轉世了。
我搖搖頭，擦干眼淚。
我想成為鬼差。
他挑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放棄轉世機會，游蕩在陰陽交界，可能幾十年，可能幾百年......
直到他輪回轉世的那一天。
我抬起手腕，銀鐲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我會等他。
孟七長嘆一聲，眼中閃過我讀不懂的情緒。
值得嗎
他值得。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沉默良久，孟七從袖中取出一塊漆黑的令牌。
既然如此，從今天起，你就是陰司的引魂使了。
從那天起，我成了陰間最特別的鬼差。
每當引魂燈照亮亡者的面容時，我總會多看兩眼；每當銀鐲無故自鳴時，我總會在附近多停留片刻。
因為我知道，終有一天，當鈴聲再次響起時，那雙我深愛的眼睛，會在某個靈魂深處重新注視我。
而那時，我將輕輕對他說：歡迎回家，宋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