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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第1頁)

石英鐘的銅擺突然發出嗡鳴,程墨白數著鐘擺搖晃的間隙,聽見自己太陽穴血管搏動與秒針節奏重合。護士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地磚,發出蠶噬桑葉的沙沙聲,這讓他想起昨夜地窖里,犧牲同志血漬在油印地圖上暈染的聲息。手術刀油紙在他掌心洇出深色輪廓,仿佛老周臨終前按在他肩頭的血手印,正從時光褶皺里滲出寒意。

三樓窗玻璃的反光突然閃爍,林曼婷調整角度的剎那,程墨白看見她瞳孔里映出的哥特式拱門。雕花鐵欄在硝煙中扭曲成藤蔓形狀,與日本憲兵三八式buqiang的刺刀鞘形成詭異共生。他喉結滾動,聽見自己軍裝節的墨漬暈染如出一轍。

繃帶下傳來的呻吟裹著黏液顫動,像垂死青蛙喉囊發出的最后震顫。程墨白兩步上前,白大褂下擺掃過地磚,發出蠶食桑葉般的沙沙聲。他看清張明遠臉的瞬間,胃袋猛地抽搐——弟弟的眼皮被黑色手術線強行撐開,針腳處滲出的組織液已凝結成琥珀色晶殼,瞳孔里映出的金屬反光來自嵌入顴骨的鉑金絲電極,那些發絲般的金屬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如同寄生在皮膚下的外星觸須。

嘴角干涸的血跡呈暗褐色,裂紋如干旱河床。程墨白指腹無意識撫過自己唇邊的胡茬,觸到昨夜林曼婷塞給他的磺胺藥粉殘留,苦味突然在舌根炸開。更駭人的是天靈蓋處的手術切口,縫合的黑線明顯是日軍戰地醫院常用的腸衣線,傷口邊緣粘連的鉑金絲碎屑在晨光中閃爍,與731部隊人體實驗報告里的描述完美吻合。

"總說些大逆不道的胡話啊。"周墨海用槍管敲擊床欄,金屬震顫聲里,程墨白看見弟弟耳后的皮膚突然抽搐,那里埋著的微型電極正在皮下游走。腦電監測儀的雜波突然劇烈起伏,波紋形狀竟與汪精衛zhengfu大樓的雕花鐵欄投影重疊。

程墨白軍裝口袋里的銅鑒殘片突然發燙,鋸齒邊緣刺破衣料,疼痛順著肋間神經蔓延至太陽穴。他注意到周墨海左手小指少了一截,斷口處包著與繃帶同款的黑色絲線,絲線里滲出的血跡呈暗綠色——分明是浸泡過福爾馬林的痕跡。

"知道為什么選在中央醫院嗎?"周墨海突然壓低聲音,槍管移向監測儀屏幕,"這棟樓的地基里,還埋著你們國立中央大學醫學院的解剖標本。1937年的冬夜,那些泡在酒精里的器官,唱著多美的安魂曲啊。"

程墨白喉結滾動,想起之前安本教授臨死前塞給他的懷表,表蓋內已經被自己貼上程墨青失蹤前穿著學士服的相片。此刻相片上的笑容正在鉑金絲的反光中扭曲,變成實驗臺上青蛙被固定時的痙攣表情。他攥緊白大褂口袋里的手術刀,鋁制胸件硌著掌紋,金屬涼意順著指節爬上手臂,在晨霧中凝成細密的冰珠。

窗外突然傳來烏鴉的哀鳴,聲波震得玻璃發出裂帛般的脆響。程墨白看見周墨海鏡片上的反光里,自己的倒影正被切割成無數碎片,每片碎片上都映著弟弟嵌滿鉑金絲的臉——那分明是731部隊人體實驗記錄片里,那些被開顱后植入電極的"馬路大"臨死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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