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匆匆過來的時候,丫頭一掀開簾子,他便聞見了一股淡雅香氣。他心里一動,視線往前看,便見著面前立著一面百雀芙蓉的四面屏風。那屏風上的刺繡栩栩如生,對面人影若影若現,卻完全看不清對方衣飾相貌。忍不住目光又環視了屋子一圈,入眼處處處富貴,琉璃燈盞,鎏金緙絲香爐,還有那放在一邊的楠木凳,全是京城里帶來的東西。也全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這時候屏風后響起一道溫和的聲音:“王管家,可問問我用的水可過了?”王管家一聽這事,便知道廚房的事傳到這處來了,他連忙道:“算不得過的,沈總兵臨走前吩咐的,夫人無論要什么,都不能有人說?!鳖櫆匦娜嶂奸g,手上端著熱茶,她輕輕飲了一口,又疲憊的長嘆一口氣。她低聲道:“我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不懂的,吃食難免有些不習慣,我丫頭不過心疼我,卻沒有瞧不起人的壞心思。”“我既來了這里,便明白入鄉隨俗,可也沒人與我說過這里的水金貴,這事算不得我過錯?!薄澳菐讉€丫頭和婆子若有怨言,也該往管家這兒或來我這兒說,卻不該在背后挑起事端,污我名聲。”“這樣的丫頭便是沒規矩,沒規矩的丫頭,按照我以往的方式,便直接趕出去?!薄翱傻降孜页鮼?,亦想往后大家好好處著,王管家說怎么罰合適?”王管家就連忙道:“沈夫人放心,這樣的丫頭婆子便照著以往府里的規矩辦,每人罰三月的月錢,要她們不答應要走,就自己走就是。”顧溫心點頭:“那煩請管家將那幾人叫來,我來問問她們的意思。”王管家應著,又抬頭往屏風上看了一眼,這才退下去。王管家一走,顧溫心就撐著頭看向窗外。其實她是不想要處置人的,可她初來,這些丫頭這般鬧,她若是忍氣吞聲,便讓她們覺得自己好說話,往后定然要擺臉色了。只是她讓王管家去處置人,定然有人不服,只怕越鬧越大。這事看來只有找那幾個鬧事的來才是最好的。春杏在顧溫心身邊低聲道:“這里的人都潑辣的很,嗓門也大,姑娘叫她們過來,她們要是在屋子里鬧怎么辦?”顧溫心低聲道:“門外頭不是還守著護衛的?”“要是她們鬧了,那我也不留情面了?!痹挍]說幾句,剛才在外頭鬧的兩個丫頭和譚婆子就被帶了進來。顧溫心攏著衣襟,歪歪撐在扶手上,叫春杏引著三人到屏風內來。三人一進到屏風內,如眼的便是那華貴的錦衣布料,有一角拖到了地上,再往上看,便是那柔順的發梢。淡香氣彌漫里,那慵懶坐在交椅上的女子面容年輕瑰麗,吹彈可破的皮膚略微有些蒼白,可一雙杏眼上閃爍著的光亮又與耳畔的珍珠墜子交映成輝,讓人移不開眼。又那軟軟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可謂是纖纖玉手。即便是這樣不施粉黛,甚至于連頭發都還未梳的模樣,便已如天仙下凡。昨夜那匆匆一瞥已叫好些丫頭議論,這會兒這么近的見了真容,幾人竟不敢多看,那身富貴,恍如對面的人是天上仙人,容不得她們指點。顧溫心往那兩丫頭身上看去,認出來是昨夜里在浴房伺候的容貌清秀的兩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