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就連這看似最為柔弱,最不起眼兒,一直活在那些兄長愛護下,也就這一年多因家中來了一位妻主才稍吃苦頭的六子江雪翎,竟也是如此。
孫秀荷長袖一甩,“白遙!!”
她語氣之中滿是寒意,一旁溫白遙搖了搖頭,略帶幾分惋惜地看眼江雪翎,旋即輕應一聲:“妻主,白遙在。”
孫秀荷深吸口氣,才冷冰冰地道:“去我那妝奩,拿那把黃銅鑰匙,將鐵鎖打開。”
她怒氣一收,突然就化為了平靜。
而江雪翎依然緊握著手中刀,并未放開分毫,那看似柔弱的手臂,也依然死死勒住趙錦之的脖子,鎖緊了趙錦之的咽喉。
溫白遙則遲疑片刻,末了又一聲輕嘆,到底還是撩起了長袍,他一步走入孫秀荷房中。
只是,溫白遙也不禁在想,
何苦,
這又是何苦呢?
明知不可為,偏要來為之,
那江雪翎是真不明白嗎?
今日來此一遭,他要冒多大風險,甚至一個應對不得當,興許連他自己都要慘死在此處,
何況趙錦之身份特殊,乃是縣衙趙大人獨子,那趙大人又是官媒崔大人的老相好,二人早就暗中好上了,
只不過因趙大人年輕時曾侍奉過一位妻主,雖然那位妻主已離開幽州,但到底算是許過他人,到底也算是一個有妻之人,
依這大梁律例,男子一生只許侍一妻,妻生則夫生,妻死則夫殉,
倘若這事傳出去,趙大人定難以脫身,便是官媒那位崔大人也未必能保全趙大人,所以二人這份首尾也僅是暗中往來罷了,沒敢拿到明面上,
但不論如何,就算今日江雪翎能帶走江斯蘅,可明日呢,以后呢?
他又是想將人在刑獄的江家老二、小五置于何地,將他身后那些同宗同族置于何地?
就只為了一個江斯蘅,搭上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這當真值得嗎?
可旋即,溫白遙仿佛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臉色驟變,又猛然回首,看向門外那個正手握一柄鋒利匕首,正挾持著縣令獨子趙錦之的江雪翎。
這一刻他心底仿佛掀起了一場驚濤駭浪,
因為他突然產生一個離奇至極的猜測!
只是,
“這怎么可能!?”
江雪翎,他今年也才剛滿十六歲而已,雖說按照大梁慣例,年滿十六的男子便可婚配,
可他到底年少了些,
他今日來此需冒很大風險,他定不可能舍得那些同宗同族,也定不可能拿他另外兩位兄長的性命來犯險,
否則,早在今日之前,他們這些人,也不必忍著他江家那位姓言的妻主,更不必忍著村中那些其余娘子。
他既舍不得,他卻還是這么做了,那恐怕只有一個可能!
所有一切,他全都算準了!
他挾持趙錦之,是因他知曉,以趙錦之的重要性,以趙大人和崔大人的關系,定能使孫秀荷投鼠忌器,也定會叫他如愿,
只要孫秀荷讓步,他便可帶走江斯蘅,
那么帶走江斯蘅的下一步呢?
又當如何?
他又會去做些什么?
又如何才能逃得過衙門追責,如何才能逃得過官媒遷怒?
如何才能保全,他所想要保全的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