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樣的日子，平靜而溫馨，卻也像流沙一樣，從指縫間悄悄溜走。
林婉清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
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即使醒著，精神也常常處于迷糊狀態。
那天，她躺在床上，氣息已經非常微弱。
我知道，分別的時刻，快要到了。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冰涼而干枯，像一截枯萎的樹枝。
我鼓起所有的勇氣，輕聲問出了那個一直盤旋在我心底的問題：媽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林楨
她沒有回答，只是虛弱地睜開眼睛，渾濁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
眼睛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愛意。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嘴角卻掛著微笑。
傻孩子，你和楨楨都是媽媽的好女兒......
聽到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了。
一直以來，作為一只貓咪，即使再悲傷，也只會感到鼻腔發酸，眼眶濕潤，卻流不出真正的眼淚。
但此刻，眼淚不受控制地從我的眼角滑落，一滴，兩滴，滴落在她干枯的手背上。
媽媽......媽媽......媽媽......
我像幼崽呼喚母貓那樣一遍遍喊著，直到她的手指最后一次輕輕回握，然后無力地垂落下去。
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床上，林婉清的表情安詳得像睡著了。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變輕，低頭看時發現指尖已經變得透明，周身散發出柔和的白色光芒。
我知道，我的塵緣已了。
那份支撐著我回到人間的怨氣，已經化為了最純粹的愛意和理解。
在完全消散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充滿回憶的房間。
恍惚間，似乎看到兩個虛影：一只橘白相間的小貓跳上病床，親昵地蹭著老人的臉頰；
而床的另一邊，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孩彎腰親吻母親的額頭。
然后，一切歸于平靜。
床上空蕩蕩的，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溫暖氣息。
窗臺上，一只虛幻的小貓身影，正一點一點地，變得透明。
最終，徹底消散在燦爛的陽光里。
我終于可以放下所有的執念，去往我該去的地方了。
或許，在下一次輪回里，我還會遇到一個像她一樣溫柔的主人。
又或許，我會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類小女孩，擁有一個愛我的媽媽。
誰知道呢
但至少此刻，我的心里是溫暖的、平靜的。
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