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正街的清晨被一陣急促的銅鑼聲驚醒。
雷宜雨一腳踹開倉庫的鐵門,江風裹著柴油味和鐵銹氣撲面而來。大建蹲在碼頭邊,手里攥著一截被江水泡得發黑的纜繩,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雷哥,撈著了!‘江漢號’的錨鏈!”
彩鳳的算盤珠子“啪嗒”卡在半空,賬本上洇開一團墨跡。她猛地抬頭:“那艘民國沉船?”
“不止。”大建從褲兜里抖出一塊銹蝕的銅牌,上頭模糊的“中央銀行”四個字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灰色,“潛水員在艙底摸到這個,被貨箱壓著……”
雷宜雨沒接話,彎腰從痰盂底抽出一張泡爛的《申報》。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的舊報紙上,豆腐塊大小的啟事被紅筆圈了出來:“戰時金庫緊急轉運,凡漢口租界內英美洋行地下室,皆可憑密押單存取。”他指尖在“密押單”上頓了頓,突然笑了。
長江水警的巡邏艇在沉船區域拉起了警戒線。
“同志,這是民國文物,得移交文物局!”穿制服的人板著臉,腳邊堆著剛打撈上來的銹蝕保險箱。
雷宜雨蹲下身,扳手“鐺”地敲在箱體上。鐵銹簌簌剝落,露出箱角被鋼印蓋住的“hsbc”字母——匯豐銀行的標記。他抬頭沖水警笑了笑:“英國人的東西,咱們考古隊正缺外事顧問……”
話音未落,蘇晚晴已經展開一份泛黃的《漢口租界地契》,落款處英國領事的簽名暈開了墨跡:“根據1943年《中英新約》,租界地下產權歸屬原主。”她牛津腔的尾音上揚,“當然,如果貴方想聯系倫敦的遺產律師……”
水警的瞳孔縮了縮。
民眾樂園的地下室里霉味刺鼻。
趙鐵山用鋼釬撬開最后一道磚墻,灰土簌簌落下。墻后露出半截銹死的鐵門,門鎖竟是瑞士制的老式機械密碼盤,轉輪上的數字被歲月磨得發亮。
“民國二十六年,中央銀行把金庫改造成了防空洞。”雷宜雨指尖撫過密碼盤,突然發力一擰——轉輪“咔嗒”彈開,鎖芯里掉出一枚生銹的銅鑰匙,“鑰匙孔在。最后一頁附了張老照片:1937年,中央銀行職員正在漢口碼頭清點銀元裝箱。照片角落,一個穿長衫的年輕人側臉模糊——像極了此刻站在窗邊的雷宜雨。
辦事員的手抖了抖。
防汛墻新砌的磚縫里,雷宜雨藏了枚帶彈孔的銀元。那是周瘸子的人火并時,從陳眼鏡胸口掉出來的“買命錢”——正面是袁大頭,背面卻刻著“1991723”,正是武漢鑄幣廠模具“意外”報廢的日子。
江風掠過水面,遠處傳來貨輪的汽笛聲。八噸銀元正通過長江支流,悄悄運往深圳的港資冶煉廠——它們將在三天后,變成“雷氏電子”的第一批bp機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