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悔青了腸子,恨不得時間倒回到半年前......不,哪怕只倒回一個月,他也能做點什么,至少可以保證她的安然。
可時光卻恰是最無情的東西。
不能想,一想就恨不得殺了自己,以身相殉。
“容修。”墨白溫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似是帶來了某種來自遙遠天邊的神諭,“沉浸在痛苦中不是你的風格,你確定要從此一蹶不振?”
波瀾不驚的聲音如春風細雨,仿佛能撫平人心底最深沉的愴痛。
容修眼睛望著殿頂雕梁,所有的情緒被隱藏壓抑在漆黑如墨的瞳眸之中,他的聲音冷漠而無情,如一匹陷入絕境卻變得兇殘的孤狼:“墨白,我要以鮮血祭奠她的芳魂。”
墨白嘆息:“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以為幾年不見,容修心中已經淡化了對那個女子的印象,殊不知,情根早已深種,執念鐫刻心骨,宿命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開了容修一個莫大的玩笑。
這是他的失職。
身為大祭司,犯下這樣致命的錯誤,簡直不可原諒。
可錯誤既然已經鑄成,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放心,有他在,總會替他守住其他該守的東西。
......
穆國十七年春,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座皇城。
甫一凱旋的護國公主因通敵叛國之罪被誅,公主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全部殉葬,牽連麾下四位心腹將領及族人多達上千口。
午門外的鮮血染紅地面,刺鼻的血腥味久久未散。
帝京百姓心頭唏噓,感念著這位公主殿下護國有功,可畏忌于皇權無情,誰也不敢提出還她一個公道。
護國公主性情孤冷,這些年能得她信任的人寥寥無幾,此番天降橫禍,一夜之間所有心腹盡皆被牽連致死,臨了連個求情伸冤的人都沒有。
而她曾經最愛的人卻即將迎娶皇族八公主,婚期定在三月十六,正是春暖花開尸骨未寒之時。
世道冷漠,人心險惡。
皇城之中彌漫的血腥尚未完全褪盡,寒御史府和皇后膝下八公主成親大禮卻辦得格外隆重。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更大的殺戮還在后頭。
二十萬鐵騎一路攻城略地,帶著讓人心驚膽寒的雷霆殺伐之氣,所過之處,尸橫遍野。
而容修獨自帶著手下精銳千余人,晝夜不停奔馳而來,帶著一身的風塵和肅殺,恰在三月十六的大喜日子里,仿佛從天而降的魔魅,踏著一路血色殺進寒御史府。
劍起劍落,鮮血飛濺。
恐懼的尖叫聲,慌不擇路逃竄的身影,不斷倒地的尸體,鮮紅的血液恰似新郎身上的大紅喜服,在這個注定將成為所有人噩夢的日子里,留下十足絢麗慘烈的色彩。
“啊啊啊!”
高坐馬上的俊美青年如地獄里來的修羅,帶著滿身的煞氣,染了墨色的瞳眸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陰鷙。
“寒家所有人,除了寒玉錦,其他人全部誅殺!”
丟下了這一句命令,容修調轉馬頭,獨自一人沖出重圍直奔護國公主府而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動了皇帝,彼時已經被封儲君的夜蕭肅身著一身太子蟒袍,領著緊急調集而來的禁衛軍包圍住寒家,也包圍住闖入寒府大開殺戒的兇神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