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最了解他不過的人,當即說出真相:“是不是那邊府上太風光,咱們老爺眼里有些辣辣的?”被拆穿心事,沈志遠索性爬起身,大吐苦水。“都是一樣的沈家子弟,年輕時我比堂哥還要有本事些,怎么到了今天兩家差得這么遠?難不成沈家祖宗只愛他們那一支,就不保佑咱們家?積了什么德全都只應在他身上!先是皇商,又是爵爺,這上哪說理去。”想起今日在沈宅那邊看到的一切,沈志遠心中就酸楚無比。本就豪華闊氣的宅子如今收拾得越發富貴逼人了,那些管家,嬤嬤,以及有臉面的丫鬟們一個個插金戴銀的,一身行頭比他和他兒子們還好。還有嶄新的紅漆銅環大門,顯眼的新牌匾,直溜溜的旗桿,外墻上象征兩個兒子官位的豎漆牌單,那叫一個威風,那叫一個尊貴體面。再對比自己這府里,雖然也還算寬敞利落,可許多曾經鮮亮的家具都灰敗了,沒有錢換新的,只能將就用著。又是在八街上,左鄰右舍都是些寒酸人家,不像堂哥那邊附近全是有頭有臉的體面街坊。家里幾個兒子更是不成器,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他辛苦賺來的錢用不了多久就花光,屋頂壞了都要拖好久才能修。這群孽障,別說做官了,平日里沒惹上官司叫他去衙門里撈人都算好的。問題到底出在了哪?再混賬也都是同根的東西,怎么堂哥家的那些兒子不分嫡庶都是好樣兒的呢?姨娘咯咯嬌笑:“老爺你可是糊涂了,這關祖宗們什么事,是他們家養了個好女兒,這才暴發起來。”沈志遠瞪著她:“這話怎么說?”姨娘湊到沈志遠耳邊,道:“這還是我從舊日姐妹那里聽來的,老爺可不要對外頭亂講去。若是走漏風聲,別說兄弟做不成,他們家還要想著法子滅老爺您的口呢,誰叫你老人家揭了他們家的丑?”沈志遠知道像她們這種教坊之人消息極為靈通,便半信半疑道:“你說,我不對外講就是了。”姨娘眼光詭異,輕聲細語:“聽說他們家那個嫁給孫府的女兒,自薦枕席上了郝丞相的床,還倒貼了一大筆錢,把郝丞相哄得團團轉,這才發達起來。不然就憑他們和我們一般的出身,怎么可能封爵?只怕是做夢都不敢想!”沈志遠怔住了。先前他就隱約聽過郝丞相出手為沈家解決那次的事,可一直恍恍惚惚的,也不算確定。前幾天沈家擺酒,郝丞相那邊居然派了管家來送不薄的禮物,這個他是親眼見到的。當時他只是有點酸,可沒往深處想。現在聽姨娘這么一說,頓時心里狠狠出了一口氣,酸澀之意一掃而空,只剩下鄙視與惡心。至于事情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這么一個理由,來掩飾自己的失敗和窘迫,踩在堂哥一家的頭上獲得道德的制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