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樂并未將方才之事于心中去,左右是與她不相干的人與事,她更未想到,她方才不過是出于善意之舉,后邊會給自己及旁人招來天大的麻煩。
如今懷了身孕的她雖然還未顯懷,但體質遠不如從前,這半晌過去,她已乏得不行。
她不知是自己太乏的緣故,還是馬車太晃的緣故,以致才行至回侯府的半途,她便覺得反胃得緊,之前孕吐的感覺又強烈地涌了上來,不得已,她只能叫停馬車,下來緩口氣。
眼見離侯府已不算太遠,她便讓青蘿隨馬車先回,讓青芽與姝寧陪著她走回去便好。
青蘿應下,先回去為她準備湯藥與吃食去了。
裴時樂捂著胃,幾番欲嘔,卻又嘔不出來,青芽為她撫背順氣,她的手緊緊扶著姝寧的胳膊,緩了許久才緩過氣來。
“奴婢瞧見前邊有賣果子的,奴婢去給小姐買些酸棗來,小姐覺得如何?”青芽關切又心疼地問裴時樂。
或許吃些酸的,小姐能舒服些。
裴時樂點點頭,這會兒難受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那奴婢這就去買。”青芽點頭,離開前不忘叮囑姝寧,“姝寧,照顧好小姐,我去去就回。”
姝寧用力點點頭。
青芽忙跑開,姝寧左瞅右瞅,瞅見不遠處有一株老疙瘩樹,樹根的疙瘩凸起好似一張小凳子,姝寧便將裴時樂扶過去坐下。
旁處有幾名五六歲模樣的孩子在蹴鞠,他們腳下的球踢得胡亂,可這一點不影響他們玩得開心極了,一張張稚嫩的小臉臟兮兮的,卻都笑得歡喜,那張張笑臉明艷得連頂頭天上的秋陽都不及。
裴時樂瞧得出神。
她又想到了她的安兒。
她的安兒長到五歲,卻連最尋常的奔跑都不能,他甚至連多走些路都會喘得厲害。
更甚者,安兒連侯府的大門,都沒能離開過。
安兒很乖巧,也很懂事,小小的他能明白他們母子在侯府活得不易,所以他從來不與她無理取鬧,可她知道,安兒有多想恣意地跑一跑。
她曾答應過安兒,待他身子好些了,她就帶他到城郊放紙鳶,去奔跑,去歡笑。
她已經與安兒一塊兒扎好了紙鳶,燕子模樣的紙鳶,她來扎,安兒來畫,她扎得不好,可安兒卻喜歡得不得了。
可她終究是對安兒食言了。
直至安兒離開她,她都沒能與他將那只紙鳶放飛在城郊的天穹下。
她還清楚地記得,安兒離開她時,他小小的手中還抓著紙鳶的線軸。
小小的安兒氣若游絲時還不忘拉著她的手難過道:娘親養安兒太辛苦了,安兒不想娘親辛苦。
裴時樂神思不知不覺間飄忽得悠遠,她回過神來時,那些本是在一旁蹴鞠的孩子們已在各自母親的叫喚聲中跑著跳著回家去了。
一陣秋風拂過,她覺得自己面上有些涼意,不由抬手來撫,竟是撫到滿手淚意。
她竟是不知何時便淚流滿面。
她正就著手背擦去眼角與臉頰上的淚水時,忽聽身后傳來一道驚疑并著欣喜的熟悉聲音:“時……樂?”
裴時樂轉身抬眸,亦是驚訝。
“陸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