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樂深吸了一口氣,咬牙拒絕了夏侯頤在屏風外指導她給楚寂施診的操作。
為讓夏侯頤放棄這個操作,她拿起一根銀針,以自己為實驗,按照夏侯頤所點的幾個穴位,準確無誤地刺進了她身上相應的穴位之中。
夏侯頤這才放心地將銀針交到她手中,并將需入的穴位相告。
末了,他才將裴時樂帶到隔壁極刑室門前,親自替她將門打開。
裴時樂站在極刑室門外,閉起眼,幾個深呼吸之后,她才跨入這個于她而言前世今生都是噩夢開始的地方。
她不忘將門從里反扣。
饒是她同意為楚寂解毒,她也不愿意這過程中有任何人闖入,莫說是夏侯頤,即便是青蘿青芽來了,她也無法接受。
今日的極刑室清掃得尤為干凈,不知是最近幾日這極刑室中并未處置犯人的緣故,還是夏侯頤本就打算讓她前來為楚寂解毒而事先讓人清掃過了的緣故,總之本該濃郁的血腥味皆被濃重的藥味所掩蓋,便是垂掛于墻上的各式刑具皆被收起,不見了蹤影。
或許是前世問多了藥味的緣故,裴時樂對此時濃重的藥味并不反感,也無任何不適。
她曾被楚寂強壓于身下的那張小榻前此時置著一屏風,不消多想也知其乃夏侯頤為著他前邊所道的第三點注意事項所置,這極刑室不同于旁屋,其四壁堅實,窗戶有如牢獄里的那般,既高又窄,即便是白日,也需靠火把或是燭火照明。
那屏風后的火光尤甚,室中安靜可聞細針落地之聲,也是那屏風之后的聲響最甚。
是粗重短促的喘息聲。
裴時樂在門后杵了會兒,這才朝那屏風后走去。
明明地面平整,她卻步履維艱。
此般來還楚寂的恩情,何其羞恥,唯她一人自知。
然她卻別無他法。
楚寂的生死本該與她無關,可如今她卻不能讓他死。
他若死了,便無人能救她腹中安兒了。
她既然知曉了能救安兒的辦法,她就不能讓安兒再如同前世那般羸弱地生來這世上。
裴時樂抓緊夏侯頤交給她的銀針包,來到屏風后。
只見楚寂整個人浸泡在一只大木桶中,木桶之中是濃黑的湯藥。
他頭低垂著,湯藥浸過他心口,他垂散在肩上胸前的長發浮于水面之上。
雙手置于桶沿外,亦無力地向下垂著,有黑紫的血水自他十指指尖不斷滴落。
如此的他,如同一只斷了線的偶人,了無生氣,若非還能聽到他短促的喘息聲,裴時樂怕是要以為他已經死了。
察覺到有人到了跟前,湯藥里的楚寂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他面色青白如紙,本是英俊非凡的臉上此刻布滿紫色的有如經絡般的紋絡,讓他看起來妖異又可怖。
而這紋絡又不僅僅只覆于他面上,更已蔓延至他脖頸,正有向他心口與雙臂蔓延之勢!
在裴時樂進來之前,夏侯頤已與她有言,這紋絡一旦蔓延至楚寂心口,屆時縱是大羅金仙降世,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她必須盡快為楚寂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