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門內影壁,陸銳并未停住腳步,更沒有回頭看一眼那行于他身后的中年婦人,只徑直往后院方向走。
直至入了書房,這才見他轉過身來看向那賣糖炒栗子的中年婦人,還未來得及說話,便先見得對方拿了一顆栗子遞給他,笑道:“別沉著臉啦,吃顆糖炒栗子,嘗嘗甜不甜?”
這婦人瞧著明明只是個賣炒栗子的,然而卻能一眼看出身著布衣的陸銳乃是這九皇子府主子,這會兒的言行非但不見絲毫謙卑,更還含笑搶先說話,怎么瞧怎么奇怪。
但陸銳面上卻不見任何詫異或是不悅之色,反見他也笑了起來,自然而然地抬手接過對方遞來的栗子,邊剝殼邊看著她問道:“你何時做起這賣糖炒栗子的營生來了,時樂?”
“我就知道你能認出我來。”裴時樂笑得愉悅,毫不見外地將自己臂彎里挎著的小筐子放到了他桌案上,大方道,“這一筐子的栗子就全送給你了。”
“這么一筐子栗子,敢情我這一整日的飯食都不用吃了,光吃這栗子就夠了。”陸銳見她情緒不錯,便也難得地與她玩笑道。
他這話說完,他們二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輕輕笑出聲,爾后陸銳才對她道:“坐,我讓人沏茶來。”
出門這小半晌,裴時樂確實有些渴了,便也沒有拒絕陸銳的好意。
她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后,陸銳也于她身旁坐下,斂了面上的笑意,滿面關切道:“你可還好?”
誰知裴時樂卻答非所問,只見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輕蹙著眉看向陸銳,“陸銳你對著我現在這模樣說話是不是覺得怪怪的?可要我把這人皮面具揭下來再與你說話?”
“……?”陸銳明顯一怔,卻未多問什么,而是一副認真的模樣道,“我觀你這人皮面具極為真實,怕是揭下之后再貼上極為不易,你而今的身份與處境不宜出現在人前,你這般模樣瞧著雖是奇怪了些,但也非無法接受,這般就好,無需再費神揭下再貼上了。”
裴時樂本只是想讓陸銳無需為她太過擔憂才道的玩笑話,萬未想到陸銳會如此一本正經地回答,輪到她不免一怔,再釋然般掩嘴直笑。
也是,這才是陸銳,總是什么事都先為她著想著。
陸銳見她這忍俊不禁的模樣,這才發覺過來她不過是在同他打趣而已,卻也不惱,而也笑了起來,“你這都快為母親的人了,竟還有些少時的頑劣。”
“在你這兒才敢如此。”裴時樂毫不諱言,態度平和,“我很好,當初在北鎮撫司衙門時很好,如今在大長公主那兒也很好,就算今日親眼目睹了周明禮被處斬,我也沒什么不好的,你無需為我擔心。”
她知道陸銳對他的擔憂,也不待他再問,先自行相告:“我今日特意前來找你,一則是不想讓你為我費不必要的心,再則是也想看看你近來可好?”
如是說著,她看向他身上還未來得及去換下的布衣,“你今日未有上值,又這一番布衣打扮,可是也與我一樣,去城西集市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