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站起身，沖著杜文澤和劉為強，微微鞠了一躬。
“導演過獎了，是文澤哥帶得好?！?/p>
他的姿態，謙遜而又禮貌，與剛才那個渾身散發著殺氣的古惑仔判若兩人。
杜文澤看著他，眼神復雜。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碰到真正的高手了。
不是那種，靠氣場壓人的高手。
而是一種，能將自己徹底揉碎了，再重新塑造成另一個人，連靈魂都一起換掉的演戲怪物。
他走過去，主動伸出手。
“杜先生，佩服?！?/p>
他的語氣里，再也沒有了絲毫的輕視，只剩下純粹的，對于強者的尊重。
杜玉握住了他的手。
“叫我阿玉就好?！?/p>
兩人相視一笑，之前那點劍拔弩張的緊張感，煙消云散。
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的偏見和排外，都顯得蒼白無力。
香巷影壇，終究是靠作品和演技，來說話的地方。
火鍋店的包廂里，熱氣蒸騰。
銅鍋里，紅油翻滾，咕嚕作響，將香料的辛辣氣息，送入每一個人的鼻腔。
這里是韓琛的“家宴”。
桌上沒有山珍海味，只有最普通的肥牛、毛肚和午餐肉。
但坐在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清楚地知道，這頓飯，比任何一場鴻門宴都更加兇險。
曾至偉已經換上了韓琛那身標志性的花襯衫。
他沒有化妝，甚至連頭發都只是隨意地梳了梳，整個人陷在寬大的紅木椅里，像一尊彌勒佛。
他的臉上，始終掛著和氣的，甚至有些憨厚的笑容。
他就是韓琛。
九龍西最大的社團話事人，一個靠著心狠手辣和城府算計，從底層爬上來的梟雄。
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從圍坐在桌邊的每一個“兄弟”臉上掃過。
傻強正眉飛色舞地講著麻將館的趣事。
其他的馬仔，有的在悶頭吃肉，有的在殷勤地為大佬燙著毛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從頭到尾，都只是沉默地喝著啤酒的年輕人身上。
杜玉。
或者說，陳永仁。
杜玉感受到了那道看似溫和，實則如鋼針般銳利的目光。
他沒有抬頭。
他只是將手里的啤酒罐，舉到嘴邊，仰頭，灌下了一大口。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管滑下，壓住了胸口那團，因為緊張而升騰起的燥火。
他體內的【巨星光環·偽裝】和【角色附體·市井】，早已運轉到了極致。
他為自己，套上了一層最完美的殼。
一個跟了大佬多年，見過血，殺過人，對一切都已有些厭倦，卻依舊保持著忠誠和本分的“老資格”古惑仔。
這層殼，讓他完美地融入了這場殺機四伏的家宴。
他甚至，主動屏蔽了部分屬于“杜玉”的，過于敏銳的感知。
他要讓自己，變得“遲鈍”一些。
像一個真正的，頭腦簡單的古惑仔那樣，去感受此刻的氣氛。
監視器后面，劉為強的后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
他知道，這場戲是文戲。
但它的張力，甚至超過了任何一場槍戰和追逐。
這是《無間道》的“戲眼”之一。
是韓琛這個人物，第一次，向觀眾，也向他身邊的臥底，展露他那套扭曲而又自洽的“世界觀”。
曾至偉。
這位在香巷影壇，被尊稱為“大哥”的影帝，他的表演，自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