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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年,那具被病痛和壓抑徹底掏空的身軀,終于走到了盡頭。
我見到了她最后一面,她的意識在劇痛的深淵和短暫的清醒間浮沉,嘴唇翕動著,卻再也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
醫生遞給她紙和筆。
她枯瘦的手指顫抖得如同風中殘燭,勉強攥住筆,在紙上艱難地劃動。線條混亂、歪斜、不成形狀,像是無意識的痙攣留下的痕跡。
母親湊近了看,急得直掉眼淚,徒勞地辨認著:小雪,你想說什么寫清楚點啊......這......這寫的是什么呀......
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相對清晰的意識回光返照般降臨。她渾濁的眼珠似乎轉動了一下,艱難地聚焦在手中的筆上。枯枝般的手指爆發出最后一絲驚人的力量,攥緊了筆,在紙上極其緩慢、極其用力地滑動著。
那動作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幾筆落下。
然后,她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手臂顫抖著,將那張紙遞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站在原地,沒有上前,目光平靜地落在那張紙上。
那線條雖然顫抖扭曲,雖然簡單潦草。
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輪廓,那形態,那笨拙的筆觸......
一顆草-莓。
這顆遲來了十幾年、浸透了痛苦和毀滅、最終由她自己親手在死亡邊緣畫出的草-莓。
這是她對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交代。關乎原諒嗎關乎溫情嗎還是關乎那段扭曲的、互相傷害的過往。
轉身。
離開。
門外清冷的空氣涌入肺腑,我突然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