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天,我正在花園里修剪玫瑰。
周先生站在我身邊,幫我扶著花枝。
陽光正好,歲月靜好。
突然,周先生的臉色一變,他猛地將我護在身后。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不遠處的鐵門外,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衣衫襤褸,頭發和胡子長得像個野人,渾身散發著一股酸臭味。
可那張臉,即使被歲月和痛苦侵蝕得不成樣子,我依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許晏安。
他對上了我的視線,也看到了我身前,將我牢牢護住的周先生。
他看到了我們親密的姿態。
看到了我臉上安詳平靜的表情。
他眼中,那最后一絲燃燒的、瘋狂的希望之火,噗地一下,熄滅了。
只剩下無盡的,比黑洞更深沉的絕望。
他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沖上來糾纏,或者嘶吼。
他什么都沒做。
只是隔著那道冰冷的鐵門,遠遠地看著我。
然后,他雙膝一軟,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對著我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沒有絲毫猶豫,每一個都用盡了全力。
咚、咚、咚、
我甚至能聽到他額頭撞擊在堅硬水泥地上的聲音。
等他抬起頭時,額頭上已經一片血肉模糊。
我看著他,內心毫無波瀾。
我冷漠地,說出了那句他應得的,最終的審判。
太晚了,許晏安。
他聽到我的話,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看起來猙獰又可悲。
我知道。
他沙啞地說。
我來......只是想再看你一眼。
確認你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他說完,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
然后,他轉過身,拖著殘破的身體,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周先生握緊了我的手。
別怕,有我。
我搖了搖頭,示意我沒事。
第二天。
本地新聞報道,一名身份不明的亞洲男子,在我家附近的一間廉價汽車旅館里,用一氧化碳,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警察在他的遺物中,沒有找到任何身份證明。
只找到了兩樣東西。
一個是用膠水歪歪扭扭粘好的,碎裂的奧特曼模型。
和一個被燒得只剩下一半,辨不出本來面目的胎毛紀念墜。
我看到新聞的時候,沉默了許久。
最終,我關掉了手機,也關掉了我和他之間,所有的愛恨糾纏。
周先生從身后輕輕抱住我,他的懷抱很溫暖。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陪著我。
我靠在他的懷里,看著遠方蔚藍的天空和大海。
一滴淚,終于從我的眼角滑落。
但這一次,我再也沒有回頭。
一切,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