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從沒想過,我能活著走出那場地獄。
離開那座城市那天,雨下得很大,我抱著君君的骨灰盒,一步步穿過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也沒人再提起那個死去的孩子。
我在南方的小城落腳。
我買了一座墓地,把君君的骨灰盒安葬進去。
從此以后,我們再也不會回到那個骯臟的地方了。
我租了一間街角的小鋪子,白天賣書,晚上關燈,一個人蜷在床上聽風吹動門窗。
書店不大,但干凈。每一排書架后面,都藏著我和君君的回憶。
他喜歡翻童話,最愛那本《月亮的味道》,我把它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沒人敢動。
他就像月亮,是我曾經唯一能觸碰的溫柔。
可那一晚后,我把溫柔和心都埋了。
林媛媛出事,是在我離開第三個月。
那天我照常整理書架,手機忽然叮了一聲,是系統推送的熱搜。
【沈氏舊案女主林媛媛跳樓未遂,被送入精神病院】
點進去,是一段模糊的視頻。
她穿著病號服,被人從病房窗口拖下來,披頭散發地哭喊:
是我愛他,是我......我才是真愛!不是她!不是宋婉!他說過他愛我!
我怔了幾秒,然后笑了。
瘋了,瘋得真干凈。
網友罵她裝、說她活該,也有人說她可憐。
但沒人再提君君,他只是那個意外死亡的小孩。
后來有人爆料,林媛媛和少管所所長早有私情,是她一句孩子越慘,她就越聽話,才讓君君成了他們的玩物。
她進醫院那天,沈斯年一句話沒說。
甚至連律師函都沒發,就把她名下的一切劃走了。
那天之后,她徹底消失了。
有人說她被關進了專門管不聽話瘋子的病院,還有人偷偷錄下她被按在地上灌藥、電擊、關黑屋的片段,說那院長背后有人撐腰。
我知道是沈斯年干的。
我沒心軟。
她欠我的,我一樣不少地讓她還回來,連本帶利,照著她對君君干過的一樣不差。
我就這樣在這座城市安靜地活著,關于沈斯年的事情,我已經懶得再去關注。
而沈斯年瘋了。
他一直活在對的幻覺里,以為君君教育無方,以為我是情緒不穩定,以為林媛媛只是個受資助的可憐女孩。
但真相出來那天,他是全網的笑話,是商場上的棄子,是沈家老爺子口中不配當父親的東西。
他開始找我。
我后來聽朋友說,他找遍了能找的地方。
可惜,什么也沒有。
這天,我坐在門口看雨,街對面新開了家包子鋪,小孩在門口踩水坑,吱吱呀呀地笑。
我仿佛還能看見君君在我懷里小小的樣子。
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忽然,我聽見門口風鈴響了。
我抬頭。
這一眼,恍若隔世。
是沈斯年。
他站在那,濕透了,臉色蒼白,頭發貼在額前,一雙眼,紅得像燒過火。
他看見我。
整個人像是一下子垮了。
他沒說話。
我也沒動。
風從我們中間吹過,帶著濕潤的雨氣,還有我壓在心底的痛。
他張了張嘴,眼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