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眾人的態度再次逆轉,阿蓮的嘴角壓都壓不下去。有趙嬸子帶飛,她完全不用操心啊!......宋長安的暗樁遍布五湖四海,這些暗樁要么是被策反的當地人,要么是蟄伏多年才有所行動,他們無一例外都深受鄰里信任。所以,已經接管鎖天關所有暗樁的卓阿銀,潛藏在某個民宅下的密室里,絲毫不擔心縣令能將他們搜出來,正相反,她很期待縣令收到她送的禮物,會是什么反應。與此同時,阿蓮來給元寶換藥。其實,給外男換藥這種事不該由她一個婦人來做,但是林宅里的男人身上幾乎都有傷,一個比一個還行動不便,唯一一個沒受傷的張叔,手抖得厲害,讓他來上藥,阿蓮都怕他給元寶造成二次傷害。至于女子中,白芷未婚不考慮,白梨剛成婚不久,還羞澀著呢,小玉、沈少云受傷了,康妙音大病初愈,不便見血,張嬸和徐母照顧張叔幾人都照顧不過來。澤蘭......不提也罷。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阿蓮合適了。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元寶終于有了些意識,但仍被夢魘所束縛。他眉間緊皺,雙眼緊閉,蒼白干裂的唇微微張合,似在快速而慌張地呢喃著什么,臉上汗如雨下,身子隨著夢而緊繃、抖動。阿蓮擰干帕子,為元寶擦拭汗水,不免要湊近些,意外聽清他夢中的囈語——姐姐。初見他時,他就是在找姐姐,如今念念不忘的還是姐姐,此執念只怕早已深.入骨髓了。這就是親情嗎?忽然間,久遠的記憶浮現出來,阿蓮想到自己的娘親。那個餓殍遍野、惡行遍地的時候,娘親總是蓬頭垢面的,露在外的肌膚都沾滿了碳灰塵土,連帶著也如此打扮阿蓮,她說只有這樣,才能不招惹麻煩,才能活得更長久些。可是,將自己保護得再好,也扛不住食不果腹,在快要餓死之際,娘親只能賣了阿蓮。那一日,她到人牙子跟前,用粗糙的手沾水,為阿蓮洗去臉上的污垢。污垢太厚,初沾上水后都化成了漆黑的墨,越洗越臟,她不停地沾水、擦拭,眼里溢出越來越多的淚來。她何嘗不知幾歲大的漂亮女娃娃落到人牙子手中,賣給勛貴富商家為奴為婢已是萬幸,絕大多數都會淪落到秦樓楚館當風塵女子,供人取樂?但她沒辦法啊!她連樹皮、草根都搶不過別人,不賭一把,難道要帶著孩子跟她一起等死嗎?好死不如賴活,所幸孩子還小,日后能過上什么樣的日子尚且還未知,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水溫如何,阿蓮不記得了,只記得娘親的手很粗糙,力氣很大,摩擦得她的臉很疼。阿蓮當時想喊疼來著,可看著娘親的臉上流下兩行淚痕就喊不出了。一個弱質女流在那樣的天災下,人禍四起,又沒了最后的牽掛,根本活不過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