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在福王府里為奴五六載,為通房四載,聽說過他被父親冷待、被兄弟忌憚,感受過他的如履薄冰,見識過他的涼薄,卻從來都不知他會是一個將親情看得如此重的人。
如果,他知道她為他誕下小淮南,會不會待小淮南也......
“你該明白你的身份!”
宋長安冷漠到絕情的聲音在阿蓮心中響起,她忽然覺得渾身發寒,抱緊了小淮南,攏緊了被子,卻止不住涼意由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不會在意小淮南的。
他對那個位置執著得很,為了壯大自己的勢力,他就算不迎娶禮部尚書的嫡幼.女,也會迎娶另一個世家門閥中的千金,自然容不下小淮南這個會影響他們夫妻感情的私生子。
私生子?
阿蓮光是想到這三個字,心里都像是被人用磨刀石狠狠研磨般,鮮血淋漓地疼著。
她合上眼,徹底將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屏蔽掉。
......
與此同時,遠在京城的宋長安寫完軍營近期的訓練計劃,將狼毫放在筆擱之上,再從頭到尾復看一遍,思考是否還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屋內緩緩燃燒著沉香,右手不自覺地捻著左腕上的佛珠。
過了一會兒,宋長安忽然覺得口干,伸出手去端起茶盞,入手意料之外的輕,他分了些神看去,只見杯中茶水早已被喝光了,才想起他忙起來的時候,只允許朝暉在身邊伺候,如今朝暉不在,難免有些不大方便。
“上茶。”
一句話命令下去,自有暗衛去端來溫熱的茶水。
宋長安打算接著看,可是紙上的字忽然就都變得模糊起來,如墨跡被水浸潤,暈成一副深深淺淺的水墨畫,畫中浮現出一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倩影。
珠翠熠熠,長發飄飄,纖腰婀娜,紅裳逶迤。
只一個背影,他便知此人是誰,素來平靜無波的心泛起了層層漣漪。
說來也奇怪。
阿蓮初走時,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什么感覺,甚至忙于政事,幾乎都想不起她來。
后來閑了下來,他下意識走到阿蓮的院子里,發現曾經歡聲笑語不斷的院子忽然安靜得落針可聞。每一處熟悉的布置都能勾起他的回憶,但是與他一同構筑那些回憶的女子,卻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意識到這件事的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被刀割了一般的難受。
他最后落荒而逃,再也不敢踏足那個院子。
而后在他刻意的忽視下,他幾乎不會再回憶起阿蓮了,她的音容笑貌都隨著那一段記憶被他深埋于心底。
但是,一個“林小蓮”中的“蓮”字,竟足以將這段記憶挖出來,讓他難以克制地去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