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玉露凝軒內,沉水香的氣息混著藥味縈繞不散。
赫連梟端坐在床畔的紫檀案幾前,朱筆懸在奏折上方遲遲未落,目光卻凝在錦帳中那張蒼白的容顏上。
玲瑯正用白玉勺將參湯一點點喂入慕灼華唇間。
窗外日影西斜,這已是第二日黃昏,榻上之人依舊沉睡如初,連睫毛都未顫動分毫。
太醫。
帝王突然出聲,驚得正在把脈的太醫手上一抖,她為何還不醒
太醫額角滲出冷汗,指尖下的脈搏明明漸趨平穩,可這位主子就是不睜眼。
回陛下,娘娘失血過多,身子虛弱,沉睡或是......或是......
或是什么
赫連梟猛地合上奏折,驚得太醫撲通跪地。
微臣不敢妄斷啊!
太醫以額觸地,娘娘體質特殊,若用虎狼之藥恐傷根本。不如......不如等神醫谷主......
話未說完便覺一道凌厲目光刺來,太醫伏在地上的手微微發抖。
這兩日他親眼目睹陛下是如何守著熙妃的,若有個閃失,怕是太醫院上下都要陪葬。
太醫們在宮闈沉浮多年,都是人精,眼下這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神醫谷的人已在路上,誰又敢在這節骨眼上冒險
王裕。
赫連梟的聲音里壓著隱隱的躁意,神醫谷的人何時能到
回陛下,暗衛日夜兼程,最遲明日便能將人帶到行宮。
玲瑯輕手輕腳地收好藥碗,余光掃過滿屋子噤若寒蟬的宮人,不動聲色地做了個退下的手勢。
這幾日陛下的脾氣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稍有不慎便會見血。
眾人如蒙大赦,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待殿門輕輕合上,玲瑯嘴角泛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冷笑。
陛下如今這副情深義重的模樣,倒真像極了癡情種。
可誰又記得,正是他的默許,才將娘娘逼上了獻血的路
幸好......
幸好娘娘那顆心,從未真正給過這位帝王。
否則,這般虛情假意,該叫人痛徹心扉才是。
殿門輕闔,只余下一室寂靜。
赫連梟踱至床前。
他執起她纖細的手腕,紗布下隱約透出的血色刺痛了他的眼。
會恨朕么
指尖輕撫過她近乎透明的肌膚。
這些日子,她昏迷前那句陛下不喜歡臣妾始終縈繞在心頭,像根細小的刺,扎得他寢食難安。
赫連梟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素來以帝王心術自傲,卻不想連她也騙過了。
人人都道熙妃寵冠六宮,唯有她不知道,那些刻意的疏離與試探,不過是帝王最后的防備。
可這份情究竟有幾分真
是對異國美人的一時興起,還是對這份難得的純粹動了心
心口泛起陌生的鈍痛。
他忽然驚覺,自己竟在害怕——怕她醒來時眼中的溫度,會變成他從未見過的冰冷。
秦芷蘭緩緩睜開眼,意識逐漸清明。
她唇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冷笑——
那個礙眼的熙妃,想必已經香消玉殞了吧
美人醒了
貼身宮女連忙上前攙扶,卻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秦芷蘭的笑容驟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