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花檐閣內只余一盞如豆燈火。
季儀言倚在窗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藏在衣襟內的玉佩冰涼的輪廓,那是小娘留給她唯一的念想。
歸期在即,近鄉情怯,心緒難平。
程妄這幾日都宿在傾翡院,名為安撫有孕的尚岑竹,實則是因那日嗣子湯風波后,對季晴敏無聲的警告。
季儀言深知,這暫時的平靜下,暗流只會更加洶涌。
“季姨娘......”一聲細若蚊吶的呼喚自門外響起,帶著壓抑的惶恐。
驚蟄開門,門外跪著的赫然是尚側妃院中的灑掃丫鬟春紅!
她額上的傷口結了暗紅的痂,臉上猶帶淚痕,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小布包。
“春紅?”
季儀言微訝,示意驚蟄放她進來,隨即關緊了門。
“夜深至此,你怎敢冒險來此?若被尚側妃知曉…”
“奴婢顧不得了!”
春紅猛地磕下頭去,聲音哽咽哭道:“姨娘救命之恩,奴婢永生難忘!那帕子是奴婢娘親留在這世上最后一件親手繡的物件兒了…”
她顫抖著打開布包,里面正是季儀言當日救下的帕子和那瓶傷藥膏:“姨娘心善,奴婢無以為報,可是奴婢......奴婢實在受不了傾翡院的日子了!”
季儀言扶她起來,借著微光看清她手臂上交錯的新舊青紫傷痕,脖頸處亦有掐痕。“尚側妃她......”
“側妃夫人自被侯爺禁足,脾氣越發暴戾。稍有不順,便拿奴婢們出氣。
昨日奴婢奉茶,水溫稍燙了些,她便說奴婢存心害她腹中胎兒,命人…命人用戒尺抽了奴婢二十下手心,還罰跪在碎瓷片上兩個時辰…”
春紅攤開的手心紅腫不堪,布滿血痕接著道:“侯爺念著與側妃夫人青梅竹馬的情分,對她百般包容,縱得她越發無法無天。院里的姐妹,無不戰戰兢兢,度日如年。”
春紅抬起淚眼,充滿希冀地望著季儀言道:“姨娘!求您開恩,讓奴婢留在花檐閣吧!奴婢愿為姨娘當牛做馬,洗衣灑掃,只求......只求一條活路!”
說罷,春紅再次重重磕頭,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
季儀言心中有憐惜亦有算計,春紅是傾翡院的人,若能收為己用,無疑是在尚岑竹身邊埋下一顆釘子。
尚岑竹愚蠢善妒,有春紅在,許多事會方便得多。
可眼下她就是泥菩薩過河,自身也難保。
夫人整日盯著她的肚子,就算她不出門,那些姨娘懶得來找她麻煩,可側妃卻是隔三差五來耍個威風。
季儀言輕輕嘆了口氣,俯身將春紅扶起,輕聲道:“你的苦楚,我明白,但此時,并非良機。”
春紅眼中光芒黯淡下去。
季儀言看著她,握著春紅的手,把其中的彎彎繞緩緩道來:“第一,你是尚側妃院中登記在冊的丫鬟,我無權擅自留你,若強行要人,便是公然與側妃作對,更會引來夫人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