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宋祁言瘋了。
這是所有人對他的評價。
他拋下了市值百億的公司，將所有事務都扔給了副手。
自己則像一個偏執的流浪漢，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尋找。
他去了我曾經打工過的每一個城市。
在那些我曾經揮灑過汗水和淚水的餐廳后廚、建筑工地、深夜的便利店門口，一坐就是一天。
他打印了成千上萬份的尋人啟事，貼滿了大街小巷。
上面是我的照片，還是高中時，他偷拍的那張。
照片上的我，扎著馬尾，笑得沒心沒肺，眼睛里像是落滿了星星。
下面寫著一行字。
林梔夏，對不起，跟我回家。
他懸賞百萬，只為求得我的一點點消息。
他的人生，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只剩下「找到她」這一個目標。
不計代價。
......
半年后。
他終于在一個地圖上都很難找到的，破敗的海邊漁村，找到了我。
那天，我穿著灰色的防水圍裙，站在一個滿是魚腥味的攤位前。
我正低著頭，用一把生了銹的小刀，熟練地給一條海鱸魚刮著鱗。
魚鱗飛濺，沾在我的臉上和頭發上。
我毫不在意。
這半年來，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我感覺到有人站在我面前，擋住了光。
我沒有抬頭，只是不耐煩地說：
「買魚排隊去?！?/p>
那人沒有動。
我只好抬起頭。
看到了宋祁言。
他瘦了很多，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
他眼里的冰冷和恨意，全都不見了。
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滔天的悲傷和悔恨。
我看著他，心里沒有任何波瀾。
只是像看到一個問路的陌生人一樣，淡淡地問：
「你怎么來了」
我的平靜，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看著我。
看著我那雙因為常年泡在冰冷的海水里，而布滿細小傷口和魚鱗的手。
他再也控制不住。
雙膝一軟，「撲通」一聲，當著整個魚市所有人的面，直直地跪在了濕滑腥臭的地面上。
這個曾經用錢砸在我臉上的天之驕子。
此刻，抽泣得無法呼吸。
他抓著我的圍裙一角，那么用力。
一遍遍地重復著同樣的話。
「對不起，夏夏，對不起......」
「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了......」
他告訴我，那個混混的哥哥，已經被他用送進了監獄。
他說，他會用他的余生來補償我。
哪怕是做牛做馬，只要我愿意。
周圍的人都在指指點點。
我卻沒有扶他。
只是靜靜地，等他哭完。
等他哭到聲音嘶啞，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才搖了搖頭。
聲音輕得，像一陣風，隨時都會散掉。
「宋祁言，太晚了?！?/p>
我看著他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和那雙瞳孔驟縮帶著疑惑的眼睛。
繼續平靜地，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長期營養不良，精神壓力過大?！?/p>
「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p>
我抬頭，看向遠方那片灰色的，一望無際的海。
「你看，我七年前就說過了?！?/p>
「我的人生，早就結束了?！?/p>